云潇和猞猁也走了过来,“乌林岗?”
云镜在听到乌林岗的名字时,心下一动。
周义大概是憋了许久,终于找到听众,便一股脑说了下去,“死后我在罗酆山第五重天兢兢业业担任鬼差两百余载,自问一丝差错都未出过。”
“但三十年前,我找负责我的判官询问自已是否可以升地仙时,却被毒打了一顿,当场丢出了五重天。”
他摸了摸自已的瘸着的那条腿,讽刺的笑了声,“直到被丢出五重天之后,我才知道,他们说的那些,都是为了让我闭嘴的谎话而已。”
“判官早就被人收买,将地仙位子定给了一个早夭的贵公子……”
“我不死心,这三十年来,我日日徘徊在地府中,得到机会就来第二重天击鼓鸣冤,想要给自已讨一个公道。”
周义长叹一声,“我已经是行尸走肉,但我家人还有希望……现在我已经对什么阴司报应什么成仙得道,都再无半分奢求,只想求地府看在我卖命两百年的份儿上,给我横死的家人安排一个好来世。”
江凌寒闻言,又有些奇怪,“您的家人……也是鬼差吗?”
周义摇摇头,“从入地府后我们一家人就被分开了,两百年来我日日都想见他们,但每次判官和鬼差都敷衍了事。”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我也想过自已去找,但判官告诉我,擅离职守,会报应在他们的来世。”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沉默下来。
云潇听完来龙去脉也有些哑然,她沉默半晌开口询问,“老人家,你每次来击鼓,都是如今天这般,无人回应你?”
周义看了眼孤零零躺在地砖上的鼓槌,“……嗯。”
“都说泰煞谅事宗天宫上审鬼神,下断世间一切冤案,我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
“但……”
剩下的话,他咽了下去。
三十年来的每一次击鼓,不断耗走他的希望。
但他无路可去。
或许周义心底也知道自已今日来击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他没办法。
猞猁看向周义的视线,也多了几分复杂。
这鬼魂的一言一行都没有谎言和伪装的气息,甚至还能窥见他魂魄中的正气。
所以他说的一切,都是他真切经历过的。
周义又等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浮现出疲惫不堪的神情,他抬手推开扶着他的江凌寒,“算了……明天再来。”
大概是因为江凌寒的主动搀扶,他多看了江凌寒几眼,“小鬼,你们几个来这儿,也是为了告状?”
周义摇摇头,“看你们模样都还年轻,有退路就抓紧走吧,别在这儿耗费时间了……免得跟我一样,蹉跎在这里,不得解脱。”
江凌寒看着周义佝偻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云镜突然出声叫住要转身离开的周义,“你想见泰煞谅事宗天宫的鬼神,给自已伸冤是吧?”
周义费力的拄着拐杖往外挪动,“没必要为我这行尸走肉浪费力气……有几分好心,还是用在自已身上为好。”
云镜一把薅住一旁的猞猁,“你我的目的一致,我们也要想办法进天宫,看看里头到底变成什么鬼样子了。”
周义脚步一顿,他又费力的转过身来,脸上有些疑惑。
猞猁被猝不及防抓住胳膊,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云镜神情严肃,“天宫鬼神龟缩在不知哪个角落,除了躲你们,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猞猁“???”
云潇立刻明白云镜的意思,“你想把他们诈出来?”
猞猁慢慢冷静下来,它看了眼周义,又看向不远处破烂的登闻鼓。
……
“我们乔装混进地府原本就是为了在不惊动天道的前提下,探查地府的隐秘。”猞猁和云潇他们围在一圈小声讨论。“我和云潇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已的存在。”
云镜眉头紧锁,“我倒是不怕暴露,但刚刚我都已经大张旗鼓出动万魂幡了,对方还是按兵不动,恐怕他们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
云潇想到什么,小声提醒猞猁,“咱们确实都不适合出面,但你别忘了,虚空还有个员工闲着啊。”
猞猁若有所思,“让他正大光明过来,吸引走天道的注意力?”
它又看向云镜,“我安排另一个武神诈他们出来,把他们引出来之后的正面作战,就交给你了。”
云镜有些惊奇,“这次不说我倒反天罡了?”
猞猁神情严肃,“以小见大,从周义身上的遭遇就能看出地府秩序已经被污染的面目全非,不让他们和天道见见血,还真以为自已藏在地下就能肆无忌惮了。”
江凌寒若有所思,“周义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没受到过公平对待,那他说的那个刚正不阿的上司县令呢?”
“他们两家是前后被灭门的……周义都已经如此,那个县令被收入地府之后,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猞猁点点头,“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见到天宫鬼神的影子,我们才能给周义和那个县令伸冤。”
……
周义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抱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亦步亦趋跟在云潇身旁,躲到猞猁圈出的结界之中。
确定所有人的身形都被结界隐去,猞猁才从意识频道中发送出一条刚编辑好的信息。
信息发送出去后不久,登闻鼓后空无一物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瞬。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无数汉白玉石阶缓缓浮现在登闻鼓后,一路延伸向后上逐渐显出轮廓的宫殿殿门。
“快快快!!!”
焦急的声音从殿门中传来,紧接着,无数鬼差从殿门中鱼贯而出。
“天界要来人巡查地府事务,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躲在结界中的周义,看到那些鬼差慌慌张张从他们身前路过时,瞪大了双眼。
猞猁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回来。
“老人家,我们想办法还你和你的家人一个公道,但同样的,你也得配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猞猁压低声音。
周义喘着粗气,瞪着那些往来布置宫殿的那些鬼差,目眦欲裂。
许久,他终于冷静下来,用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