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柔感觉到有人注视，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什么异常。
张队长那手啊，在下巴上慢悠悠地着，眼睛眯缝起来，透着股子琢磨事儿的劲儿。
沉默好一阵子才张嘴说道：“你唠的这些吧，听着是有点谱，可咱这儿历来都是埋头苦干农活，哪试过让知青专门整这预防疾病的事儿啊？靠不靠谱还得打个问号呢。”
陆芷柔一听，心里一想有戏，立马就踏实了，脸上笑容跟朵盛开的花似的，连珠炮似的开了腔：“张队长，您就把心妥妥地放回肚子里！
我跟您仔细掰扯掰扯啊，就说挑大粪这活儿，那手上一定得戴上厚手套，不然粪水直接沾到皮上，细菌‘嗖’地就钻进去了；
等挑完了，洗手可得用猪胰子，仔仔细细来回搓好几遍，把病菌都给搓没影了。
还有啊，挑粪用的扁担、木桶，隔三差五就得拿热水好好烫一烫，杀杀菌、消消毒。
别看这些都是不起眼的小零碎事儿，那可都是实打实能把病给拦住的‘硬关卡’！
只要大家伙都照着我说的做，我打包票，生病的人至少少一大半，往后大伙干活都更有精气神！”
张队长瞧她态度这么坚决，心里一盘算，琢磨着这条件横竖自个儿都不吃亏，便哼了一声应下了：“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给我整出什么乱子，要是耽误了劳作进度，有你好受的！”
周围知青们听了，脑袋凑一块儿交头接耳，有个小伙小声嘀咕：“哟，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嘞。”
张队长脸上那严肃劲儿缓和不少，大手一挥说：“行嘞，既然你说得这么在理，那今儿个这挑大粪的活儿你就甭去了。
留在知青点，把这些卫生要注意的地儿一条条整理成单子，回头给大伙念一念，都跟着好好学学。
往后几天呢，你到村里串串门，给老乡们也说道说道、普及普及。要是真瞧见效果了，往后派啥活儿，都好商量！”
陆芷柔乐得嘴都咧到耳根子了，忙不迭点头应下。
知青们四下散开，各忙各的去了。她呢，麻溜回屋找纸笔，打算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屁股还没坐热乎呢，王红梅黑着一张脸进屋了，鼻子里“哼”了一声。
阴阳怪气地说：“别觉着这会儿得逞了就有多了不起似的，指不定往后闹出啥乱子、出啥岔子呢，到时候啊，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陆芷柔一点也不生气，抬起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客客气气地说：“红梅姐，我哪敢觉着自已有多厉害呀，就是想尽自已所能，给大伙实实在在干点事儿。
真要是出了啥岔子，您可多给我指点指点，咱不都是一心想把农村建设好的知青嘛。”
这一番话说得王红梅噎得够呛，一肚子火没处撒，憋得满脸通红，狠狠跺了下脚，扭头就走了。
她耸耸肩，开始整理自已少得可怜的行李。
说是行李，其实就是个灰扑扑、边角磨破的布包，瘪瘪地瘫在那儿，看着怪可怜。她伸手一翻，一眼瞅见一条破旧毛巾……
颜色都快洗没了，不禁微微皱眉，暗叹这日子可真够艰苦的。
陆芷柔把单子写得工工整整，就下村了。
老乡们一开始瞅着她，眼里满是怀疑，她也不焦不躁，挨家挨户耐心示范、细细讲解。
就这么过了几天，队里生病、闹小不舒服的人少了不少。
乡亲们你传我、我传你，口碑一下子就传开了。
收工后，陆芷柔径直走到张队长跟前，眼巴巴地问：“张队长，这三天情况您都瞧在眼里了，往后这卫生的事儿，您看……”
张队长清了清嗓子，脸上没了往日那股强硬劲儿，挠挠头说：“行嘞，小陆，算你有两下子，往后你就跟着大伙除草吧！”
陆芷柔一听“除草”俩字，脸上那笑容“唰”地就僵住了，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心里头却直犯嘀咕：好家伙！我费了这么老大劲，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好不容易证明这卫生普及有多要紧，末了咋还给我派个体力活呢？
这不是白忙活嘛！可她心里再憋屈，也清楚这会儿不能闹脾气，硬生生把那股不满给压下去。
嘴角又勉强扯起个笑，客客气气地说：“张队长，真得谢谢您信得过我，还给了我这么个露一手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陆芷柔心里明镜似的，自已这会儿压根没别的辙，过犹不及的理儿她还是懂的。
要是再去争吧，指不定惹张队长不高兴，把刚攒下的那点好印象全给败光了。
罢了罢了，除草就除草呗，虽说不是心里盼的活儿，可好歹比挑大粪强多了，至少没那股熏天的臭味！
这么想着，她便默默扛起锄头，跟着大伙往地里去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像个巨大的火炉一样炙烤着大地，田间的热气蒸腾，让人喘不过气来。
陆芷柔跟在大伙后面，手里拿着锄头，开始了一天的除草工作。
她的动作虽然不如村里人那样熟练，但她咬着牙，一下一下地锄着，尽力跟上大家的节奏。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就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衣服紧贴在皮肤上，让她感到不适。
她能感觉到背上的布料因为汗水而变得沉重。
每挥动一下锄头，那汗湿的衣服就跟着拉扯一下，坠得人更累了，动作都不利索。
旁边几个知青也好不到哪儿去，累得直喘粗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抱怨：“哎呀妈呀，这活儿可太要命了，累死个人！”
说着，有人撑不住了，把搭在脖子上黑乎乎的毛巾拽下来，狠狠擦了把脸上的汗，才又猫着腰，继续闷头干。
陆芷柔这会儿也不好受，手心火烧火燎地疼，低头一瞧，原来是劳作时新磨出了水泡，鼓鼓囊囊的，一碰就钻心地疼。
强忍着掌心水泡的刺痛、衣服黏腻的不适，继续咬牙挥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