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是皇帝，她必须得回话。
乔望舒缓缓一开口，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斟酌着言辞：“陛下，是臣女轻狂欠考虑，这本书，原本只是送给三堂哥的。”
说到后面，她变得流利了些。
“不料有人来借去抄写，才印了一批出来售卖。”
她语气一顿：“这件事是在选秀女之前。”
乔望舒在心里猜测着，许是宣和帝见她匿名出书，嫌她太招摇，不符合太子妃的身份。
才宣她进宫敲打一二。
她不得不替自己辩解，一个不好，可是会连累家族的！
一口气说完，乔望舒眼观鼻鼻观心，心底忐忑不己。
她不敢看皇帝，没发现，宣和帝唇角微微扬起，右手托着下巴，用大拇指来回了几下。
王和让知道，这是主子心情好的表现。
在处理政务之余，宣和帝一向爱看杂书，市井上能买到的，都会第一时间呈到龙案上。
至于他爱看哪一本，这就说不准了。
这本《好好说话》是宣和帝一口气给看完了的，因为作者陌生，才让皇城司去查。
眼下，宣和帝的确感到有趣。
在他看来，乔望舒只差没举个牌子说：皇上我冤枉啊！我只是写本书送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要进宫选秀女，绝对没有要借太子的名号招摇撞骗的意思。
如果换了旁人，就很缺乏说服力。
然而，他早就让皇城司把这件事查了个底朝天。
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冰轮”就是她？
因此，知道乔望舒所言句句属实。
这就变得很有意思。
一个闺中少女，随便写一本书，就能让众人追捧？
还能想出这种新奇的卖书点子。
外表还挺唬人，看起来就是一个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
还有，她完全猜错了自己的意思。
心思如此单纯。
如果是她，说不定能让钰儿变得有点人气？
在乔望舒的忐忑中，宣和帝总算是“唔”了一声：“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罢，看了王和让一眼。
乔望舒有些懵，这就让她走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告退。
王和让躬身送她到门口，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一个托盘。
“七姑娘，圣上赏你的。”
王和让笑眯眯地开口。
他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很少看见第一次见面就让主子高兴的人。
爱屋及乌，他现在看着乔望舒无比顺眼。
“赏我？”
乔望舒指着自己，吓了一跳。
托盘上的明黄色锦缎上，放着一柄温润细腻的玉如意。
洁白似羊脂，用简约流畅的线条勾勒出象征着祥云瑞气的如意云头，宁静又祥和。
这么贵重的宝物！
赏给她？
乔望舒简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王和让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些。
怪不得主子喜欢这个小姑娘，他看着也挺喜欢。
不居功自傲，没有见猎心喜。
小姑娘心性很明显。
见他点头确认，乔望舒忙敛礼道谢，身后的吴嬷嬷替她接过托盘。
送走乔望舒，王和让回到御前复命。
宣和帝没有几个能说话的人，王和让算其中一个。
“你瞧着，这姑娘怎样？”他问。
这话，可不好接。
乔望舒是皇家媳妇，哪里轮得到王和让来发表意见。
王和让笑容和气：“奴婢只知道，能让圣上高兴的人，就不错。”
他完全避开了宣和帝的问题，一心只替想主子着想。
这柄玉如意是宣和帝提前让他备下，不过，究竟能不能送出，还得看乔望舒自己的表现。
既然赏了，必然是主子满意。
宣和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不错，是不错。”
“朕听皇妹说她还懂医术，难为她小小年纪，脑瓜子还算聪慧。”
在宣和帝这里，乔望舒就是一个不懂权谋的聪明人。
一个非常安全的标签。
乔望舒不知道这个评价，看着玉如意，只知道她顺利过了最难的这一关。
不管是什么原因，皇上他看起来，对她还算满意。
如此就好。
离开大殿，还没走到宫门，乔望舒就看见不远处的白玉栏杆拐角的位置，立着一名男子。
身姿颀长矜贵，如芝兰玉树。
就连日光都对他格外偏爱，春风将他的袖袍吹得鼓荡起来，翩然若仙。
他在元宵节所受的伤己经痊愈，俊美得令人心折。
乔望舒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殿下。”
她福身见礼。
盛钰所在之处，并非她必经的路途。
他常在宫中，可能是恰好碰见了，乔望舒这么想着。
既然见到，她总不能置之不理。
盛钰微微颔首，目光在吴嬷嬷捧着的玉如意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离开。
跟乔望舒想的不同，盛钰是在听说她被忽然宣召进宫后，紧急赶来。
在宫中不方便说什么。
他们还是未婚夫妻，按例，在婚前不得相见。
大婚庆典繁琐，盛钰一丝不苟地对待着。
无论是为了祈福，还是想要给她一个足够盛大的、难忘的庆典，容不得半点瑕疵。
他便佯装偶遇，在确认她无恙后离开。
父皇都把玉如意赏赐给了她，看来不用他操心。
盛钰离开后，乔望舒继续前行。
到了宫门口跟前，看见身着指挥使服色的武逸飞。
武逸飞对她点点头，避嫌般的离开。
乔望舒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曾经央过祝祭酒的夫人，到家中来说媒。
后来，随着她参选太子妃，这件事便无人再提起。
对武逸飞，乔望舒心里有一些歉疚之意。
但是，如今她己是大婚在即的太子妃，不合适跟武逸飞再有私底下的往来。
幸好武老夫人如今己是大好了，不用她再上门施针。
只要按方调理，好好养着就没有大碍。
乔望舒不知道的是，盛钰虽然不在之前的位置上，却一首遥遥目送着她离开。
习武之人，目力都远超常人。
武逸飞自然也看见了盛钰。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一触即分。
武逸飞远远地冲着盛钰抱拳，盛钰右手虚抬示意免礼。
这是一番无言的交谈。
关于乔望舒的隔空谈话。
他们确认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甚至在这个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议。
这一切，乔望舒都无从得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