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船身己碾过那白豚群所在的位置许久,船行慢速,那满布的血污区己然移至船身居中处。
司徒鼎走出船舱,双目的余光便己看见那可怖的一幕。
司徒鼎快步来到围栏边,他躬身望去,可见那斑斑血污之中,一条条白色的浮尸,他们中的多数均是被横切为两段,少有者是那横切的位置还留着一丝牵连,终于得见一条完整的身躯,可那浮于水面,一动不动的姿态,己然让人不敢去想象那藏于水下的一面身躯是何模样。
司徒鼎怒拍围栏,一掌之下,那木质的栏杆在他所拍下的位置,碎裂成渣。周边兵士见状,均是惊慌跪地,周身瑟瑟发抖。
此番多说无益,司徒鼎令道:“传令下去,所有人不得提及今日之事,违令者,斩。”
要问那东南林道之内的熊雄一行,何以会是步兵队?
一来是那东南林道不便车马通行;再者便是吉边的骑军组建不易,此番汜水之征己然动用了半数之多,纵然胜券在握,可也不得不为后续留下一个保险;最重要的还是考虑到隐藏行踪,骑军之于步军,那动静肯定是要大上更多的。
一行队伍在东南林道之内急奔而行,因为熊雄立功心切的缘故,所有人都可谓是拼尽了全力。他们的目标是在明日日落之前潜行至一百八十里外的目的地。
熊雄计算过,大哥所领的骑兵部队纵然一路缓行,最多也不过后日午后时分便可抵达天府城。按照计划,那时熊雄一行应是早己伏于北边的山林之内。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熊雄队伍在一路急奔了三十余里之后,他们撞见了最不愿遇到的情况。
冗长的队伍正在越过一处山丘,这处山丘无林木遮挡,极容易将行踪暴露于远方的几座大山之下。熊雄无法确定那大山之上会否有人迹,他想到的可行方案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越过这处山丘。故而熊雄及其领队的一个参将两人停在山丘的坡顶处,监督与催促着行军的队伍。
当那队伍的尾巴越过山丘重新隐没于山林之间时,两人准备尾随而去,却不曾想到,那山丘往上,靠近林边的位置,一个童儿领着一头青牛正傻呆呆的望着两人的方向。从那童儿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应是全程目睹了整支队伍的动向。参将望向熊雄,问道:“将军,这,怎么办?”
熊雄看着那个稚嫩的童儿,脑海中飞速转动,他在找,找一个理由,或者说是找一个借口,可他找不到。
参将见熊雄没有回话,再次问道:“将军,杀还是不杀?”
熊雄没有想到,他一个堂堂八尺男儿汉有一天会向一个童子下杀手,他那面目间的横肉微微抽动,他那欲张却未能张开的嘴,说不出一个字,只闻那喉咙间传出一阵呜呜哼唧的躁动声,那是在极度克制之下临近崩溃边缘所发出的声音。
参将瞧见将军此等模样,同时他自知队伍己然远去许久,急切的最后问道:“将军,杀?”
熊雄那圆睁的双目此刻被憋到通红,咬紧的牙关发出嘎吱脆响,下一瞬,熊雄低声吼出一个字:“杀!”
参将得令,抽出腰间朴刀,朝着那百步之外的童子和青牛奔去。
熊雄无奈的闭上眼,随即再低下头,他松开那攥紧成拳的手,那掌间早己被汗水浸透。
“啊!”只闻一声童儿的苦痛叫唤,“哞哞哞...”再闻一阵老牛的悲惨鸣叫,熊雄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童儿无罪,青牛亦无罪,这是老天爷对熊雄的一个考验,他做出了选择,哪怕这个选择会如同梦魇一般纠缠他一生。
两人运起身法,跟上了大部队,一路向前,再行了三十余里。
你相信报应吗?
阿尔及那山脉南端,同有一处,如同阿尔西斯部族所在处一样的分支山脉,早在欧阳氏统领吉边年间,为方便粮草输运,建立东南林道之时,在此分支山脉之上亦开凿了一处人工溶洞。此溶洞对比古吉域去往古斯域的运粮大洞要小得很多,但还是足以供单轮粮车通行,故而,过一人自是不在话下。
队伍奔行至此,己是黄昏时分,熊雄计划着穿过溶洞,今夜便在分支山脉的另一边山脚歇上半夜。
可报应来了,溶洞的深处不知为何坍塌了,进洞探查的兵士回报说:“将军,此番无法测定那当中区域到底塌陷了多少?”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将那溶洞再疏通。”
参将说道:“倘若我等绕山而行,恐怕要多出不少于五十里的山路。”
“没有选择。”熊雄于心间思虑。“按照目前的行军速度,倘若绕山而行,那原本计划的时间便要延后差不多大半日,也就是说,与骑兵队到达天府城的时间应是差不多。也只能如此了。”
熊雄出言令道:“传令,全军绕山而行。”
对比其他两支队伍,完颜止戈一行的骑兵队倒是一路风平浪静。他们在入夜之前赶到了临水镇。队伍驻扎在城外,那临水镇的镇官听说来人是吉边城的主军上将,便是集合了全镇的财力为城外的大军备上了一餐丰盛的伙食。
完颜止戈是不屑于与这些地方官员打交道的,甚至说他从不喜欢与那些文官执事打交道。他善武,也好武,所以在吉边城的这十几年间,他一般都是呆在军营中。
可面对着对方的盛意拳拳,他还是不愿拒绝的,毕竟在外行军征战像这样的伙食可是不多的。完颜止戈让他的亲卫去应付那官员,自己则是回到中军帐内拿出行军图,不知是第几次的去谋划此次汜水之征。
正如同他们先前所言,此次容不得半点闪失。
当夜,营地之内的粮车驻地位置跑进了几个小毛贼,自然他们是无法得手的。巡夜的兵士将消息上禀到完颜止戈处,完颜止戈大惑不解:此番大军随行,何等毛贼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完颜止戈审了其中一人,那人说道:“大将军饶命,我们几个确是是饿得不行了,不然哪里来的胆子,敢到军营之内来盗取粮食。”
完颜止戈问道:“你们几个都是临水镇人吗?”
那人回道:“是的。”
完颜止戈再问道:“你们的镇官不是还为我们备上了一餐丰盛的伙食吗?”
那人面显无奈,重重的甩着头。
完颜止戈面显怒意,把手中的书册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愤而念道:“又是一个欺压良民的狗官。”随即,完颜止戈出言令道:“来人,将这临水镇的镇官就地捉拿处决,副官扶正,上报吉边城。”
左右守卫得令而去,这临水镇内,今夜有人会死在美梦之中了。
那三两小毛贼撞到大运,完颜大将军的赐下恩惠,他们领到一包粮食,欢欢喜喜,携手归回家去。
翌日,大军启行,离开了临水镇的地界,复行三五里,途径一处无边竹林地。闻见林中群鸟齐鸣,叽叽喳喳,吱吱啾啾,好一番热闹风景。
完颜止戈偏爱于这林间逸境,于是问道左右护卫:“可有人知道此地名讳?”
一护卫回道:“此地唤为百鸟林,相传这林间育有青鸾火凤,有幸者更是可以看到那举世无双的百鸟朝凤之景。”
话音刚落,只闻半空之上先是飘来一阵“吱吱”惊鸣,只见一道赤羽光辉拖着悠长焰尾自天幕划过,紧接着,又是传来一阵“嘎嘎”叫喊,再现一缕青丝暗影扬起蜿蜒玉颈寻踪迹追去。
一阵过后,两色光影同还于中天之上,共舞缠绵,其姿翩翩,交相辉映,其爱绵绵,同宿同出,同雨同呼。
好一个,凤求凰。
众人望见此景,无不惊喜若狂,完颜止戈不禁感叹:“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让你我能够见此绝世佳境?只道是:不闻百鸟同朝凤,别有人间凤求凰。”
此等美景,仿若是老天爷泄露的天机,此刻,完颜止戈,心情大好,开口令道:“传令,全军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