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彻城寨之内,这是每日上工的信号。阿隆随独眼一行正往城内校场走去,哪知就在即将走出窄道之时,却见杨平正徐徐朝自已走来。阿隆自知这应是来寻自已的。
阿隆与独眼一个对视,彼此间便已心领神会,独眼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吧!”
阿隆亦是点了点头,随即脱离大队,朝杨平走去。
“起晚了半刻,差点就来不及留下你了。”杨平尴尬一笑,再说道:“城主有言,你自不必去那矿山野地。”
阿隆自知慕容豪轩邀自已来此的目的,随即出言说道:“那请烦请前面领路了。”
杨平淡然一笑,转身领前,阿隆跟于后,两人一行朝着校场一侧的一座三层阁楼行去。 昨夜沉浸于重逢的喜庆中,全然没有留意到这城寨之内原有此般精致的房舍。三层吊脚阁楼,青瓦红墙,门窗雕花,镀以古漆,比之周遭其他简陋的木石结构房舍,俨然已可算作是一座小型的宫殿。
阿隆走到正前,抬头看去,一楼飞檐之上竖着一块偌大鎏金匾额,上书“通云阁”三个大字。见到这般精致房舍,阿隆内心的惊讶之情不亚于走出巨木森林时见到楼船那般,一时竟是失了神。
“走吧!城主正在后院等你。”杨平见阿隆的脚步慢了下来,出言提醒道。闻见杨平之言,阿隆再而迈开脚步直朝阁楼之内行去。
二人途经大堂,可见这四方通透之地,居中处摆放着一张条形大桌。正位处,一方古漆雕花座椅,颇显气派。大桌左右各配一通体条凳,其长刚好与那大桌一般。
杨平出言介绍道:“此处乃是供我城寨官员议事所用,与你部族军帐之功用应是一般。”
二人再往前去,绕过中堂处的一座宽大屏风,自其后一拱门出到中庭院中。此番看去,四方怪石嶙峋,漫天红叶飞舞,又闻院中流水潺潺,心自霎时清净无碍,真可谓仿若身处世外桃源一般。
“这慕容豪轩还是一雅致之人。”阿隆心自暗念道。
穿过清静院落,再过一拱门,一方清亮荷塘乍现于眼前。时值秋冬交替之际,荷塘之内早已是一副破败腐朽之象,却是无碍那塘中鱼儿自在畅游。荷塘中央设有八角凉亭一座,四方廊桥连接于岸,此刻,慕容豪轩正背身等在亭下。
二人来到近前,杨平拱手行礼,说道:“城主,人我带来了。”
慕容豪轩闻言,转身过来,笑而问道:“昨夜如何?可还喜欢这般的安排?”
阿隆闻之,心有感恩,学着杨平的模样拱手行了一礼,回道:“承蒙城主特别关照,阿隆铭感于心。”
“可惜没有酒,这般喜悦还差了点点滋味。”杨平插言开出一个玩笑。
阿隆闻言,恍然回味,心念有道:“还当是如此。”不禁然间,露出了笑。
“你当可放心,只要你办好了接下来的这件事,我自许你弥补此憾。”慕容豪轩大气的说道。
言说至此,阿隆亦别无他求,出言回道:“阿隆听凭城主吩咐。”
既得此言,慕容豪轩也露出了快意的笑,随即拿起亭下石桌上的一双朴刀。阿隆既见此景,却是不知这眼前之人是何意思,只得静待后情。
但见慕容豪轩一手拿住一把朴刀,转而双手大开,运起气力,抬手间,两柄朴刀对砍于身前。
只闻一声脆响,慕容豪轩右手之中的朴刀自那碰撞之处,应声断成两截。慕容豪轩面露愁色,徐徐说道:“这便是我的痛处。”随即,慕容豪轩将手中朴刀扔回到石桌之上,再说道:“我慕容一脉于城寨之地行掘矿铸兵之事已是许久,这许多年间,为我吉边一域的兵将铸造兵刃无数,却不曾想造出来的竟是这般不堪之物。”
闻言这般说辞,阿隆已然可以猜到,何以这傲然城主如此觊觎阿尔西斯一族的炼术。
“城主之难,阿隆得见,但城主可知我阿尔西斯一族自祖上便定下了规矩,那便是不炼刀兵。”阿隆略显犹豫的说道。
原以为这番话或会激怒眼前之人,却不曾想慕容豪轩听来面色不惊,只是淡淡回道:“我自不是要你为我铸造兵刃。兵刃不坚,其根本之祸源于我城寨炼士无法从矿脉原石中炼出坚铁。”
“城主所念乃是希望你为我城寨炼得坚铁,此般要求不算是破坏你部族的规矩吧?”杨平插言问道。
“如此说来,确是不算坏了祖宗规矩。我阿尔西斯部族取矿石精要筑成的盾甲那可谓是至坚无比。”阿隆心念于此,正欲出言答定。
可转念间,阿隆想起了那日为阿父打造的莽刀。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最终却是事与愿违。一时,阿隆陷入到犹豫间。
杨平见阿隆这般神色,他自以为这山野小子或是想要借此再为他阿尔西斯一族谋求些什么。随即,杨平面露不悦,问道:“怎么?莫非你尚不满足我城寨的诚意?”
杨平哪能知晓阿隆心间的犹豫,见至于此,阿隆出言问道:“此处可还有城寨所铸之完整刀器,拿来于我试验一番。”
闻听此言,慕容豪轩与杨平均是面露不解,但阿隆既有所求,那定是有所因。慕容豪轩令道杨平:“速去再取一柄朴刀来。”
杨平得令,疾步离去。
瞧见杨平离去身影,慕容豪轩叹言问道:“阿隆你可知,我何以执念于想要造出至坚的兵刃?”
阿隆摇头,示意不知。
慕容豪轩再叹说道:“我慕容一脉原是古斯贵族,十数年之前,我主黎天佑拟定改变吉边一域的政局,随即令派我慕容一脉入主吉边一域,主管这一方的矿事。可你可知这城寨之地原是何人的属地?”
阿隆再尔摇了摇头。
慕容豪轩问道:“你可还记得水寨之外那名女子?”
“欧阳婷婷?”阿隆自是暗里记下这女儿的名讳。
“正是,这吉边一域本是他欧阳家的属地,我主黎天佑施行三族共治,便是削了他欧阳家的权势。此番,我那欧阳族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批兵刃,竟是此般羞辱于我慕容家。”言说间,慕容豪轩拿起石桌之上尚全的朴刀,双手各自拿住一端,一个用劲,将其折为了两段。
慕容豪轩放手任那断开刀刃掉落到地,随即轻蔑说道:“还不是破铜烂铁一块。”
“阿隆,我需得你为我慕容家正名。”慕容豪轩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