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熔炼乌金之事算是定了下来,可至于何时施行,慕容豪轩却是没有拟定,只道是届时自知。
借着慕容豪轩兴致不错,阿隆与文管事向其述说了当下所拟定的铸造坚兵之事,慕容豪轩连番听来,未觉不妥,随即下令继续推行,至于个中期限,慕容豪轩亦未有苛刻。
当下事务既定,慕容豪轩领同杨平将泣血乌金收往通云阁三层密室之中。阿隆则与文管事二人拜离通云阁,一行走在回返铸造坊的石板路上。
行步间,文管事颇有微词的问道:“阿隆兄弟,你携我同来面见城主,是否料定我有熔炼乌金的办法?”
阿隆见其说话口气,不免反问道:“管事大哥可是怪罪于我?”
文管事回道:“你自该先与我通上一气,须知你眼中的城主本不是我等见下之主。”
阿隆闻言,自知个中处事未能估计到旁人心意了,随即说道:“管事大哥莫怪,我不过是胡乱蒙上一遭,再者,我自没有熔炼乌金的办法,早早晚晚,或是城主,或是督卫,总有人会找上你问询一番,我不过是将这一刻提早罢了。”
阿隆说得在理,文管事那心间的点点怨气也自徐徐散去了,可终还是要抱怨一句,说道:“阿隆兄弟,我本无你这般的傲气,城主面前尚可不卑不亢,下次若有此般事宜,当自早早言明一声才好。”
阿隆本没有想太多,他也没有真正体会过何谓臣属之道。自是这壮硕的汉子这般说,他便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出言回道:“是的,是的。”
二人回到铸造坊,重新投身到铸造至坚刀兵的诸多事项中,不多时,阿隆再去到对门的炼石坊走上一遭。如此,阿隆奔走于二坊之间,领着诸多人等,炼制坚铁,铸造刀兵,不知不觉间,这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未及言多,阿隆用过晚食之后,只觉周身疲累,回到营房之中便早早睡去了。恍恍惚惚间,一魇梦中人找到了阿隆。
“小子,怎么还没来找我报仇啊?”一道巨硕的梦中黑影说着沉闷的话语。
阿隆当知这黑影的名讳,可这一刻的他却是说不出话来,他仿若被禁锢在空间之中,他愤怒,挣扎,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那黑影在说道:“你连一柄朴刀都造不出,你简首枉有盾甲师的称号,小子,你辱没了你的先祖,你不配称阿尔西斯的子民。哈哈哈...小子,你报不了仇,你永远都报不了仇。”
“不、不、不,我要报仇,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独眼猛然惊醒,闻见阿隆的怒吼回荡在“丁”字营房内。
黑暗中,无人知这一番怒言是何说辞,迷惑之间,独眼翻身下地,快速摸到阿隆的榻前。旁人掌起灯火,独眼唤了一声,却见阿隆自被噩梦所困,此番面色狰狞,只在床榻之上无力挣扎着。
独眼双手齐上,抱住阿隆身躯一阵摇晃,口中不断呼喊之声。终于,阿隆被唤醒了,他于迷茫中缓缓睁开了眼。
瞧见一营弟兄无不注视着自己,阿隆出言问道:“怎么啦?发生了何事?”
独眼回道:“你着了噩梦,适才一番大喊大叫把大家都吵醒了。”
都说梦境是这世间最易忘却的事情,独眼一说,阿隆这才忆起适才的梦中景象,一时,往事涌上心头,不免失了神。
独眼瞧见阿隆模样,不住问道:“梦见什么啦?看你适才模样,着实有些吓人啊!”
阿隆挤出一丝笑意,回道:“噩梦嘛!总是有些吓人的。”转而看见一众弟兄仍旧看向自己,随即说道:“弟兄们,不好意思啦!这厢没事了,大家都睡吧!”说着,阿隆自从榻上爬起,对独眼说道:“这般一闹,睡不着了,我自出屋吹吹风。”
不待旁人回应,阿隆身自出了营门。其余人等,本是困倦,打上几个哈欠,笑言几句,灭了灯火,又自寻梦去了。
唯有独眼,对于阿隆梦中喊出的那句话语,不住疑问。几番思虑,终是放心不下,亦随之出到了营房之外。
此刻,阿隆双手撑在营前空地的水缸壁沿之上,眼望住那缸中水,再而一副失神模样。独眼走上前,一手把住阿隆肩头,关切问道:“阿隆小子,有什么不快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别闷在心里。”
阿隆闻言,并未回头,只是在沉默一阵后,说道:“有些事说出来也没用,归根结底,终究是我自己的事。”
这样的话,在独眼听来确是很不舒服了,他不怀好气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的事?你我既是兄弟,当不该多分彼此,你的事便也是我的事。”再尔独眼想起适才阿隆的梦中话,随即猜测着问起:“你适才梦中扬言报仇,可是要为老族长报仇?”
阿隆闻言,深深叹出一口气,感叹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只可叹此番诸事不成,仇人亦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这仇要何时才能报得了。”
阿隆的话,说得十分无奈,但却是说出当前的诸般事实。独眼本是一个纯粹的人,这般的忧心事于他而言,此间确是难以帮上忙的,终是只得安慰说道:“阿隆,会有那么一天的,天道渺渺,终有一天会找到那个杀害老族长的贼人,届时你我兄弟一起为老族长报仇。”
阿隆既得此言,心间自有一股暖意生出,他回首看向身后之人,笑着说道:“阿刀哥的心意,阿隆如何不晓得。放心,我没事,只是今夜梦了这一场,难免感慨罢了。”
“既是如此,你小子当自保重身体才好,随我回营睡去。”独眼见说破了个中心事,随即又如大哥般出言安排说道。
阿隆淡然一笑,回道:“为了阿父的大仇,为了阿尔西斯的未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倒下的。”
这番话是阿隆由衷之言,可关于梦中的那道黑影,关于梦中的那番话,一念忆起之时,终究还是难免心有余悸的。
北风紧吹,二人转身回营之际,天幕之上飘起了丝丝白絮,二人昂首看天,阿隆不住伸手去接,独眼感叹道:“寒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