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想起来了,也知道是谁在叫她,她看过去男人蹲下来的地方。她顶着身上让她疼痛的红线一步步走过去在男人的头上抚摸。
男人停止哭泣抬头看向她,把她拉向怀中,活着只顾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未表达的爱意,在这个拥抱中溢了出来。
男人伸手抚摸的她面部,肯定很疼吧,有时候他换灯泡不小心被那么小的电流穿过都疼,更何况是雷电呢。
他问:“怎么没有回家,是认不得回家的路吗?之前不是来引你吗?怎么不跟着走。男人轻声细语,就像是在哄年幼的孩子。
“我回去过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哪怕是女人在意识混乱的时候去过,她依然能想起来她回去过那个地方,那可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有她的丈夫,孩子。
“那我们再回去一次,这次我牵着你。”
这次不用引魂线,是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丈夫带着她,牵着他的手坐在了生前经常坐的后座,那辆丈夫经常载她的摩托 。
凡子在此处做了一场法事,把女人留着的气息清掉,此后再也不会回到此处来。
女人身上的怨气已经淡去,他们又一起回到了男人家,男人杀鸡,又从冰箱拿出来冷冻的五花肉。
煮好鸡是整只剁成小块的,烫好的五花肉切成片,备上调料,肉也是整条的,还炒了一碟青菜。
在男人准备这些菜的时间里女人去他们的房间看了一遍,又去几个孩子的房间里坐了一会,最后跟着男人忙碌的身影在厨房。
男人把这些菜都端上了高堂下的桌子,又盛了两碗米饭,还倒了一些酒。
他与妻子面对面坐在两侧,堂上烧香燃烛,堂下一人一鬼。男人夹了一块鸡腿,放到女人的碗里,又给她夹了青菜。
“酒不好喝,轻尝一小口就行。”男人叮嘱她。
她只需要吸着气味就可以了,只是她还是在男人面前夹起了那块鸡腿,咬了一口鸡腿之后抿了一口酒,太辣了还苦。
她把男人夹给她的青菜也吃了,又扒着碗里的饭,就这样别人看来是只有一个人在做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可男人却是清清楚楚知道有人在与他共享。
女人知道她要走了,走前她还要在拥抱这个男人一次:“以后好好的,和孩子们好好的。”
男人泣不成声,他想紧紧抱着这个人,哪怕她只是个鬼魂。
凡子过来提醒,不管去投胎还是去地府一个好的时辰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时机,投胎可以选个好人家,去地府可以走大道。
怨气散去,凡间一切尘埃落定,地府也不准她留在人间,就算她不去,牛头马面也会过来勾魂。
“等等。”男人请求凡子能不能给她妻子换一套整洁的衣服。
凡子接过男人给的衣服,把衣服燃烧过后,又念了几句咒语,没一会衣服出现在女人身上。
送佛送到西,凡子问阿微有没有带化妆品,阿微表示没有。
不过男人说她两个女儿可能会有,虽然平时不在家里,偶尔回来肯定会备一些在家里的,只是他不认识。
他带啊微去小女儿的房间,啊微在里面只找到一只眉笔,大女儿结婚了很少回家,不还是去里面找找看,但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还是阿微想起来她有带防晒霜,涂在皮肤上只有一点点白,不过多涂一点就是了。
阿微让凡子动了点手脚,这些才能用在鬼魂身上。
阿微给她多涂了几层防晒霜,又给她描眉,最后还差点口红。
只见她在高台上翻找几下,从装香的外包装纸上撕下一小块染色的红纸对折起来,让女人用嘴唇多抿几下就红了。做完这些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她有些羞涩地看向丈夫。
男人眼里含着泪,却强挤出来笑容,夸道:“很好看。”
两人对视一笑,随后她就消失了。
男人笑着送她离开,双眼却被眼泪糊住了,是看不清前方,从隐忍到嚎啕大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睡一觉又是天明,姐夫想把他扶上床休息。但男人就像任性的小孩不管不顾,他冲出门口看向了妻子离开时的方向,只能看到漆黑的一片。
他转身过来像个没事人一样:“你们也累了一整天了,东西也没吃上,你们坐一会,我把菜热热就能吃,也别嫌弃。”
几人想说不用麻烦,不过男人转身把桌上的鸡肉还有五花肉端去了厨房。
姐夫跟过去帮忙,只见他拧了好几次煤气灶炉的开关都没打着,接过他手中的活,拧开之后没燃,从自已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助燃。
很快把菜倒进锅里翻炒,平时他一个人也不会备太多菜在家里。
姐夫去堂伯家的菜地摘了几颗青菜过来,两家挨的近,菜地一出院子门就看到,他也没说,趁着乌漆嘛黑的夜色就随手拗了几颗,又去水井旁边清洗好后拿进去给男人。
很快将热好的猪肉和鸡肉端上来,还有姐夫摘来的青菜,见没有汤又用几片菜叶子打几个鸡蛋做成了清汤。
这一顿,几人吃的都不是滋味。姐夫陪他喝酒,他絮絮叨叨讲了这些年年他们的过往,直到醉过去。
罗桥和凡子将他扶到床上,他们几个也要回去了,大叔问他们要不过夜再走,天黑开车不方便。
几人还是婉拒了,大叔也没有再留,此时男人接到妻子给他打的电话,说女儿没事了,让他放心,让他转告凡子等人,替女儿感谢他们。
此时深夜了,他们驱车在高速上,车上出乎意料的安静,凡子和啊微都不算话密的人。
但是罗桥不是,他可以连续讲几个小时不带停,多数只要在路上就是他在开车,他将车开到服务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然后和凡子说他状态不太好,让凡子接手他开车。
两人都当是他累了,毕竟罗桥不像他们平时会强身健体,有些不太多的三脚猫功夫在身。
罗桥就是一个公子哥,想必今天奔波一整天累是正常的。罗桥坐在副驾驶上心里难得感慨,可能是他一直对待生活太随便了,感情也是。
他不知道还有很多人活着就已经是不易了,遇到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更是很少,而相伴一生又同甘共苦的又有几个,他真的活的太随便了。
他看向窗外,当然是看不清什么的。他想着外面是否也有很多想回家又找不到回家路的人,也有很多在家门口等待归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