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妍跟着陆晏走进偏厅,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三面都是连排玻璃窗的会客厅。墙上一排暖黄色的壁灯,将整个房间照得明亮而温暖。
会客厅里摆放着一圈七十年代风格的单人白布沙发,每两个沙发之间都隔着一个方形的茶几,显得简洁而规整。
一进门,江越妍的目光就被坐在沙发上的那对中年夫妻吸引住了。
男人面容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沉稳。
他身着军装,坐姿也是一丝不苟,三十年代军人的那种杀伐果决,刚正不阿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的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从面颊到薄唇旁还有一道淡淡的旧伤疤,像是岁月留下的勋章。
尽管年岁已长,但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定然是个剑眉星目的俊朗男子。
而坐在他身旁的女人则梳着一丝不苟的低丸子头,优雅得体。
身着一身藏蓝色微微修身的旗袍,旗袍外还披了一件白色钩针镂花披肩。知性温柔的气质,就在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中不经意的流露。
她的眼睛是略显狭长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透着温柔与灵动,仿佛能看透人心。
江越妍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一定是陆晏的母亲。
陆晏的容貌显然是结合了父母的优点,既有父亲的冷峻坚毅的薄唇,又继承了母亲温润优雅的狭长桃花眼。
而陆晏的大哥陆海则是继承了陆爸爸的狐狸眼,陆妈妈的月牙唇。戴上眼镜,则是遮掩住了狐狸眼自带的一分邪魅,增添了几分斯文。
陆清一张月牙唇撇了撇,看着江越妍依旧略显苍白的面色,不敢明显表露不满,但是一双杏眼有些警惕的看着江越妍,生怕她对自已的爸妈告状。
江越妍心里不由得感叹,这一家人的气质真是各有千秋,十分出众。
她有些紧张,赶忙上前一步,对着两位长辈深深鞠了一躬,恭敬地说道:“陆叔叔,陆阿姨好。”
陆晏的父亲陆怀峰天生嘴角向下,薄唇微抿时显得格外冷峻。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江越妍一眼,随后目光落在陆晏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确认儿子的状态。
最后,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简短,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江越妍被这声冷淡的回应弄得有些局促,正不知该如何接话,陆晏的母亲却突然开口了。
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瞬间拉了下来,转头瞪向陆怀峰,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和嗔怪:
“嗯什么嗯!你儿媳妇第一天来京都,你这什么臭毛病!一家人也不懂得热络点!”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泼辣劲儿。直接打破了江越妍心里,刚对陆妈妈建立的温婉和蔼的滤镜。
陆妈妈周瑛说完,她又转头看向江越妍,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眼神里满是亲切:
“越妍啊,别理他。你叔叔就是个闷葫芦,一辈子都这样,不爱说话。来来来,快坐下,别站着了。”
江越妍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她偷偷瞥了一眼陆怀峰,发现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向下的嘴角更加微不可察地噘出了不满。似乎对妻子的“训斥”早已习以为常。
陆晏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母亲的“表演”见怪不怪。
他轻轻拉了拉江越妍的手,示意她坐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别紧张,我妈就这样,热情得有点过头。”
江越妍点点头,心里却对这位婆婆多了几分好感。
江越妍对陆海微微躬身点头:“大哥好。”
陆海笑眯眯地对她颔首,向江越妍介绍身边的女同志。
只见这位女同志鹅蛋脸,一脸明艳大气,梳着蜈蚣辫,又将辫尾卷起用丝带扎起来。
她身穿绿色军装,眉宇之间隐隐有些英气。
她的长相,一看就是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想娶回家做儿媳的国泰民安脸。
“这是你嫂子,王馥梅同志。她在空政文工团就职。”
王馥梅对江越妍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一边与她握手,一边道:“您好,弟妹。”
江越妍和王馥梅打完招呼,就坐在了沙发上,暖橘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好像也照进了一缕在她心头,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陆怀峰看了一下腕表,眉头倏然皱起,声线是那种军人特有的冷毅刚硬:“陆河这臭小子又干什么去了!说了七点必须到!怎么一点都没有时间观念!”
周瑛瞪了陆怀峰一眼,嗔怪道:“你要训儿子,就等他来了训!现在说什么说!别把我二儿媳吓着了!”
周瑛转头又对江越妍笑眯眯的说:“陆晏和他爸一个臭德行,如果他也动不动对你冷脸,你就直接训他就行!他要是敢跟你呛声,你告诉妈!妈妈帮你收拾他!”
江越妍龇牙,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没事。陆晏挺好的。”
就在大家相互寒暄的时候,两个勤务兵搬着陆爷爷的轮椅下从楼上下来了。
陆爷爷鼻子上插着管子,一头灰白的短寸,脖颈下褶皱苍老的皮肤有着老年人的松弛。但是,脖颈到锁骨处有一个很明显的旧伤。
不知道是刺刀留下的贯穿伤,还是以前的子弹留下的伤口,像硬币般大小,虽然伤口已经愈合,却还是明显与其他的皮肤组织不太一样。
他上半身穿着军绿色的军装外套,下半身是洗的发白的蓝白色病号服。
陆爷爷艰难地露出笑容,胸口不断地起伏,像是老旧的风箱拼命还在维持生命机能。
“妍妍来啦!听说你考上京都医学院啦?快过来让爷爷瞧瞧。”陆爷爷笑呵呵地说道。
江越妍赶忙上前,单膝蹲跪在陆爷爷面前,乖巧地点头:“是的,陆爷爷。”
陆爷爷苍老的手摸了摸江越妍的头,高兴地说: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真厉害呀!爷爷这辈子,最敬佩文化人!你要好好学习,像你妈妈一样报效祖国!你妈妈最近怎么样啦?她还在前线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