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的玲珑塔第三十二层突然断网时，哪吒正被倒挂在离地三百丈的鎏金横梁上。塔内恒温系统保持着令人烦躁的二十五度，檀香混着电子熏香的味道在空气里流淌——这是天庭《标准化办公环境管理条例》强制要求的味道，据说能提高百分之三的伏魔效率。
"您已连续工作十二时辰，请立即停止内卷行为。"塔灵机械音在穹顶回荡，哪吒腕间的电子镣铐闪着红光。这是灵霄殿最新推广的《仙吏健康监测系统》，但凡检测到仙力透支就会启动强制休眠，此刻正把他当风铃似的挂在半空晃悠。
哪吒蹬了蹬缠着混天绫的小腿："老头你再不关监控，信不信我把雷震子做的信号屏蔽器装你塔基里？"
"这是为你好。"李靖的声音从塔外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上次你私改镇塔符咒导致系统崩溃，塔里镇压的六百妖魔集体越狱，天庭纪检组现在每周都要来查打卡记录。"
哪吒突然想起上个月那场混乱。当时他不过是把"卍"字符替换成卡通莲花贴纸，谁知道镇压系统认不出新皮肤。最惨的是白骨夫人，那具骷髅架在南天门追着增长天王要美甲优惠券的画面，至今还在仙界论坛热搜榜挂着。
塔壁突然亮起全息投影，李靖的电子化身出现在空中。这位陈塘关总兵穿着天庭统一定制的深蓝仙袍，胸前别着"年度优秀管理者"徽章，手里端着印有"父爱如山"字样的保温杯——哪吒怀疑杯子里泡的是昆仑冰泉加忘忧草，专门用来镇压亲情的。
"封神榜重启项目的策划案该交了。"李靖调出悬浮光屏，"玉虚宫要求本周内确定三百六十五路正神的候选名单，闻仲太师刚刚发来七封催办函。"
哪吒盯着光屏里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突然觉得被乾坤圈砸脑袋都比这舒服。自从姜子牙退休后，封神榜就变成天庭最棘手的烂摊子，各路神仙互相推诿三百年，直到上周元始天尊在视频会议里拍了桌子。
"黄飞虎的东岳大帝岗前培训还没做完。"哪吒戳了戳标红的单元格，"他上个月提交的《关于幽冥界交通拥堵改善方案》被地府退了十二次稿，现在闹着要回西岐老家开武馆。"
李靖的电子化身突然卡顿，保温杯穿过虚拟手掌砸在地上——这是哪吒偷偷在塔内装的信号干扰器起作用了。趁着全息投影扭曲成马赛克，他甩出混天绫缠住通风管道，火尖枪往镣铐锁眼一捅，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就知道你要跑。"真正的李靖突然推开青铜门，手里托着巴掌大的玲珑塔实体模型，"塔内所有出口都装了生物识别系统，你上周录入的虹膜信息已经加入黑名单……"
哪吒的嘴角突然扬起危险的弧度："您是不是忘了，昨天是太乙师尊的法定探视日？"
李靖脸色骤变，手中模型突然迸发青光。只见塔心位置飘着朵半透明莲花，花蕊里嵌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那是太乙真人留下的后门程序，此刻正把整座塔的安全系统修改成莲花童子表情包。
三十三重鎏金塔门同时洞开，镇压妖魔的符咒全变成了"加油鸭"动图。哪吒踩着风火轮从李靖头顶掠过时，顺手往他发髻里插了根雷震子特制的信号发射器："建议您去瑶池做个头皮护理，截教那帮人最爱在毛发里装监听法器。"
片刻之后。
陈塘关项目组的临时办公室设在东海海鲜市场二楼。哪吒推开贴着"正在装修"的塑料门帘时，雷震子正被八只机械臂按在操作台前改图纸，黄飞虎举着虎头湛金枪追打一只投影出来的谛听神兽，角落里堆积的外卖盒上印着"孟婆汤馆·忘忧套餐"的字样。
"我要的截教海外资产分布图呢？"哪吒把玲珑塔模型往会议桌一砸，正在吃泡面的杨戬差点被呛死——司法天神此刻顶着黑眼圈，脚边堆着半人高的鮫绡账本，哮天犬正把爪子按在计算器上帮他算流水。
雷震子从机械臂缝隙里挤出声响："你装在海眼的探测器被龙宫反监听，现在传回来的全是《东海好声音》海选录像……"
"那就启动第二套方案。"哪吒抽出混天绫往墙上一甩，红光过处展开整片东海立体投影，"闻仲太师说过，金鳌岛度假村扩建工程用了碧游宫专项资金，我们只要找到……"
黄飞虎突然一枪戳散投影："找什么找！地府刚通知我东岳大帝职称评审要加考《幽冥经济学》，那群判官开的补习班收费比打神鞭还狠！"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只有哮天犬按计算器的"归零"声格外清脆。哪吒缓缓转头看向杨戬："你上次说要查的二十箱东珠……"
"直抵广寒宫美容院的后门。"司法天神弹开第三只眼的防护罩，幽蓝光线在空中织成星图，"但玉兔提供的流水显示，龙宫最近三百年通过嫦娥仙子向二十八星宿输送的仙丹，折合香火够买下半座花果山。"
哪吒突然把火尖枪插进地板，枪尖挑出块闪着微光的鳞片："昨天我在玲珑塔第18层发现这个——李总兵的镇妖记录里，可没说关着东海龙族的人。"
会议室温度骤降，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渗出冰霜。那块逆鳞在投影光里缓缓旋转，表面浮动的龙纹与龙王轿辇上的装饰如出一辙。雷震子的机械臂突然暴走，八只金属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海鲜市场外墙的LED屏瞬间跳转到天庭廉政公署的举报页面。
"三百年前北海龙女私奔案。"黄飞虎的虎头枪突然变成教鞭，在星图上圈出个坐标，"结案报告说当事人神魂俱灭，但地府轮回司的往生簿显示……"
"她还在塔里。"哪吒的混天绫突然缠住天花板吊灯，"李老头最近三年给玲珑塔申请的维修经费，够重建十座南天门。上周我去送《亲子关系确认书》，听见第三十三层有潮汐声。"
杨戬的第三只眼突然流出血泪——这是天眼超负荷运转的征兆。司法天神抓起哮天犬的爪子按在星图上，犬爪印瞬间化作金色锁链缠住鳞片："东海龙王上个月给月老宫捐了座珊瑚姻缘树，要求修改他七个女儿的婚约对象……"
雷震子突然从机械臂堆里蹦起来，顶着爆炸头狂笑："破案了！老龙王想用玲珑塔当转运站，把龙族血脉偷渡到九重天！那些仙丹是给接应人的封口费，东珠是用来……哎你们怎么都跪下了？"
整个海鲜市场突然剧烈震动，外卖盒里的孟婆汤洒成诡异符咒。哪吒抄起乾坤圈砸向通风管道，李靖的声音伴着滋滋电流声传来："临时办公室租约到期，请各位仙友立即撤离——"
黄飞虎的虎头枪突然变成扫码器："等等！撤离前先把上周团建的AA制香火结算了！杨戬你点了三份忘忧套餐，雷震子改图纸用了七箱雷符纸……"
哪吒踩着风火轮撞破窗户时，混天绫卷走了所有账本。夜空中划过数道流星，仔细看会发现是抱着投影仪的杨戬、抓着机械臂的雷震子、拎着外卖袋的黄飞虎，以及咬着计算器的哮天犬。
玲珑塔顶层的监控室里，李靖盯着满墙雪花屏，手中保温杯结出冰霜。镇塔宝镜映出他鬓角一缕龙形黑气，镜框上太乙真人手写的"平安是福"符咒正在缓慢剥落。
海底光缆突然传来视频请求，龙王半张脸挤在镜头里："李总兵考虑得如何？用你塔里的小家伙换陈塘关三期工程……"
"我要先看到敖广的命牌。"李靖按下云镜录制键，"还有，下周天庭财政司来审计时，我要看到东海龙宫的三界通兑金库多出三百亿香火。"
海浪声突然变得刺耳，龙王背后的珊瑚丛闪过半截龙尾。李靖关掉通讯时，袖口滑出块刻着"哪吒"二字的玉牌——这是当年太乙真人送来莲花化身时附带的售后凭证，保修期还剩最后三十天。
塔外突然响起熟悉的轰鸣，李靖走到窗边，看见哪吒正在用乾坤圈砸自动贩卖机。月光给少年战神镀上银边，混天绫在夜风里飘得像三千年前那样鲜艳，仿佛永远烧不尽的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