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月光透过废弃大厦破碎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某层楼内,有片区域特别干净,像是刚刚被冲洗过。
一张歪斜的办公桌下面,躺着半截被卸掉的机械臂。
办公桌上,仰卧着一个戴着半脸面具的男人,未着寸缕,灰色短发被汗水濡湿。
双目微微失焦,眼角赤红,嘴角紧抿,时不时发出闷哼。
坐着的女人位居上位,面色绯红。
办公桌在他们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夹杂着暧昧的水声,在空荡的楼层里回荡。
身后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墙,冲刷过,清晰地映照着这一切。
两人酣战正浓时,一道刺骨的阴风从门口袭来。
一名西装革履的无头躯体闪现在办公室门外,手持一把剪刀,缓缓向他们走来。
他刚踏进房间,办公桌下的机械臂簌地飞起,一巴掌拍飞那个无头诡异。
“砰——”
这声动静让田美停下了动作,疑惑地转身:
办公室门口,空无一人,只有残破的木头门摇摇欲坠。
“魔女,我是不会屈服的!”
一首很安静的沈戮突然像神经病一样大吼一声。
“啧,你身体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田美回头,莞尔一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用唇堵住了他叫嚣的嘴。
“呜——”
两人继续较劲。
办公室门外,各色诡异倒了一地,机械臂兴奋地在空中打转,化身快乐的小风扇。
……
早晨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洒进来。
沈戮疲惫地睁眼,后颈的钝痛和昨晚的记忆同时袭来——
昨晚他们大战了好几回合,后来还亲密地拥抱在了一起,难得的岁月静好。
“沈戮,我好喜欢你。”
听到她的告白,他心脏狂跳。
无边的狂喜犹如滔天巨浪般淹没了他,他都快要呼吸不畅了。
“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以后绝对不会伤害你,不会再绑你了。”
至于那个大单的尾款,不做也罢。
“还有,如果你喜欢吃蛋白糊,我以后都给你买。”
她值得最好的。
他会省吃俭用,努力攒钱,像养护娇花一样呵护她。
“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眸子闪烁着怀疑和期待。
“真的。”
他无比认真地允诺。
“你,爱上我了,对吗?”
她面露惊喜,掰着他的脸对着她。
为什么能成功戏耍和逃跑那么多次,还不是因为他对她存在着那么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心软?
他身上有很多高科技大杀器,其实可以不答应她的冷兵器挑战,用其他更无情的手段将她抓捕回去的。
从最开始无情地踩她的脊梁,到三言两语就被哄骗松开了纳米网——她对他的转变也有所察觉,只是理智上一首不敢相信。
而她对他的感情,在你追我逃的这一路,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最初是被他的皮囊吸引,后来交手几番,棋逢对手,又莫名升起了全面征服他身心的强烈冲动。
理智劝她先逃着苟活,最后几天再对他下手;
可是欲望又驱使她将他绑到大厦里,一口气吃干抹净。
她真是有大病!
方才他那番真心实意的话,让她升起了一份希望:
或许,他也有大病?!
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像是暗夜中被点亮的星子,亮得晃眼。
“爱?”
这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醒了他。
他眼前骤然出现一道身影倒在血泊中的景象。
沈戮身体一僵,心顿时揪紧,面色变得惨白,闭上眼,摇头否认:
“爱?哼,怎么可能。你这样对我,我怎么会爱上你呢?”
再度睁眼时,他的眼神恢复了日常的冰凉。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耍我玩?!”
她气急,揪起他的耳朵。
“哈哈,你竟然当真了?真是愚蠢。” 他撩起眼皮,轻蔑地看向她,“你耍我那么多次,我报复一下怎么了?”
“混蛋!”
她朝他的后颈狠狠劈去一记手刀,他顿时陷入了黑暗。
“她下手可真够狠的。”
他痛得呲牙,眉眼却不自觉地弯起。
视线下移,他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张摇摇欲坠的办公椅上,金属架硌得他后背生疼。最要命的是嘴里塞着——
等等,怎么有股熟悉的汗臭味?!
“呜,呜呜——”
沈戮顿时瞪大眼睛,额头青筋暴起。
可恶,她竟然把他的臭袜子塞他的嘴里!
他剧烈挣扎,奈何万能束缚绳太结实,老旧办公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忽地,他的目光落在正对面的镜子上——有人用猩红的口红,在上面狠狠写了三个大字:
“臭男人!”
笔触凌厉,最后一笔甚至划出了镜面,看起来像是写字的人气得手抖。
沈戮盯着那行字,僵住了。
“……”
怒吼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他瘫在椅子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银色面具在晨光下泛着冰凉的微光。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顺着光洁的银色金属边缘滚至下颌,最终砸落在泛着暧昧红痕的锁骨上。
他,别无选择。
过了一会,他好不容易挣脱开束缚,没有第一时间装机械臂和穿战衣,而是踉跄着站起身,赤足踏过冰冷的地板,走向那面镜子。
指腹轻轻抚过镜面上红色的三个大字,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压抑着什么濒临失控的东西。
他缓缓俯身,近乎虔诚地贴上镜面,唇瓣轻轻印在那道刺目的红痕上,呼吸在镜面上呵出一片白色水雾。
这是他,最后一次,亲她。
接着,沈戮缓缓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狠狠一拳砸了上去,亲手打碎了这片记录着他们美好一夜的镜子。
“哗啦——”
镜子裂开,碎片西溅,割伤了他的指节,鲜血蜿蜒而下,和带着口红的镜子碎片混在了一起,一地狼藉。
他盯着染血的碎片出神,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发抖,眼眶发红。
对不起,我撒谎了。
我好像爱上你了,但我不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