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猫的肚皮被掏空,只留下一对肾脏和一朵玫瑰花,经过化验,那是猫的肾脏,也就是说,在学校发现的胡冬,身体里的肾脏还是不知所踪。
“陆队,我个人觉得你那个破小区,真的该搬了。”这是陆风今天听到的最多的对话,他揉了揉眼角,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说:“没事的,不过是个快递,还能吓到我?”
“家属院那边,我给你腾出一间屋子吧。”市局那边张局长也打来电话慰问,带着点担忧,“早就叫你搬去家属院了,正好你师娘还住在那里,这次要不还是搬过去吧。”
“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怕这个?肩章白戴的?”陆风笑着说,“局里有多少人散打能打过我的?放心吧。”
“这次是死猫,下次呢?刀?炸弹?小陆啊,你想过没有,我马上也要退休了,退位让贤,你......”
“说这个还早的吧,您老身体可好着呢,五十来岁,正是闯的年纪,好好的大好年华,说什么退休?晦气。”陆风插科打诨的说。
“呸。说什么浑话。”张局虎着脸,不重不轻的骂了几句,转而又说:“你自己最近小心点,实在是不行就去关北他们的家里过夜。”
“我自己有家,跑去别人家干什么。”陆风毫不在意,“会多注意的。”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电话挂断后,陆风站在光亮的走廊里,他背靠着墙,低头去看光滑的瓷砖地上的倒影,灯光和自己,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的香味,过后就是一阵脚步声,以及顾航的抱怨。
“嘶,真的是牙疼起来要人命。”陆风闻声看去,就看见顾航捂着半边脸,身边跟着关北,他今天穿了一件厚实的棉袄,里面是一件蓝色的衬衫,他今天换了一副眼镜,不是平常的那种黑框,而是金丝边的眼镜,带着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让陆风盯着看了好一会。
“牙疼了就去牙科看看,我上次看新闻,有人因为牙疼不重视,整个下巴都烂穿了。”关北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
“嚯,这么吓人?扯吧?”顾航顿时惊恐的看向关北,甚至还用舌尖顶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似乎在确定自己的脸没有什么窟窿之类的东西。
“你可以去看看新闻。”关北一本正经的说,“消息绝对保真。”
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走廊上的陆风,白色灯光下的人难得没有碰烟,脚底下还沾着泥,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脸色看起来很差,其实陆风抿唇不说话的时候,挺唬人的,就比如现在,他靠在墙上看向关北和顾航一样,那个絮絮叨叨说自己牙疼的人,闭了嘴,手都从脸上挪开。
“陆哥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顾航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这要能心情好就真是没心没肺了。”关北说,他朝陆风走去,在他面前站定,“还好吧?”
“还行。”陆风深吸了口气,“标本馆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动静?”
“蹲在那边的兄弟没有消息。”关北说。
“行,回城南,到学校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陆风拿着车钥匙在手里晃一圈,往前走,见着关北和顾航没有跟上,于是他停下脚步问:“怎么?有事?”
“我说陆队,我俩听闻你的消息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你一言不发就说要回去,你有没有想过,我俩需要喝口水缓一缓?”关北蹙眉,他有些担忧的说,“再说了,我还想听听法医怎么说你那个猫的事情。”
“没什么事,就是一只死猫。”
他望着关北,关北也望着他,在空中交汇的视线里,有什么东西在纠缠着,首到陆风妥协的叹了口气,他说:“原本想着回分局里跟你们说......”
箱子里的猫咪确实是有些线索,猫咪的皮毛上沾了和城南村文化广场附近当时发现的煤渣和砂砾,以及利多卡因,只不过猫咪身上的利多卡因残留并不多,就像是凶手杀死这只可怜的小猫,不过是为了测验自己对于利多卡因的把控,以及对于剥下内脏的熟练度。
至于寄过来,是想要给幕后的人看,还是威胁这位己经在刑侦岗位坚守多年,甚至有可能是下一任局长接班人的陆风,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炫耀,这些都不得而知,但陆风可以确定的是,玫瑰一定不会是凶手放的,因为玫瑰上没有染血,没有沾染上煤渣和砂砾。
“你真的没事?”在陆风一口气说完长篇大论之后,关北只是把手举起来,朝着陆风,这只手原本应该是要落向哪里的,最终只是轻轻的搭在了陆风的肩膀上。
“我能有什么事?”陆风扯着嘴,勉强的笑了笑,“一点事也没有,就是一个晚上没睡,有些熬不住了。”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陆风反手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的手背上,他轻轻的,安抚似的捏了捏,随后说,“走了,回城南村分局。”
车载电台里放着一首粤语歌,但具体要说是谁唱的,坐在车里的三个大老爷们都不知道,觉得还挺好听,陆风就在车子拐弯驶出市局时把声音调大了一点,后来又觉得有点吵,就又调小了些。
车内的气氛不算太好,顾航看了看副驾驶上的关北,又看了看专心开车的陆风,咬了一下腮帮,感觉那疼了一上午的后槽牙依旧疼的要命。
“陆哥,你要不找个牙科医院给我放下,我去看看牙。”顾航在疼痛里发出抗议,抗议车内诡异的气氛,他觉得关北心情不好,陆风的心情也不好。
而他夹杂在这一片不好的情绪里,有些慌。
“毛病。”陆风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你有虫牙?”
“那到没有,我刷牙很仔细。”顾航捂住自己的嘴,“可能是牙龈红肿上火。”
“哦,那没什么大毛病,去牙科也是白搭。”陆风似笑非笑的说,“也烂不穿你的脸。”
顾航:“......”
“无情。”关北瞥了一眼后座位上要哭不哭的顾航,伸手戳了戳开车开到心无旁骛,今天格外不近人情的陆风。
“城南村附近的牙科诊所都调查完了?”陆风转移话题,前面是一片红色的车尾,挂在立交桥下面的红绿灯,此刻停在红色的上面,他的大脑忽然跳脱的想着,自己好像每次路过这边的时候,都是红灯。
“调查完了。”关北双手放在腿上,“都没有问题,只有一个牙科诊所关了门,打听了一下,说是一年前经营这个诊所的老人去世了,从此就关门谢客,只有他孙子偶尔会去那里待几个小时。”
“里面的药呢?”陆风问。
“我们联系了店面的主人,打开看了,里面什么药都没有,就放着一张没来得及处理的治疗椅,其他的都变卖了。”
“既然两名死者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并且关系还不错,人际关系肯定会有交叉的地方,能对对方有那么大的仇恨,能因为什么事情呢?那个老师说的另外两个学生有人去找吗?”等待红灯的间隙,陆风的手指敲打在方向盘上,车载电台里不再放歌了,电台主播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主播在读听众来信,背景音用的是一首轻缓的纯音乐。
‘我接触过一个患者,在我对他做精神分析治疗过程中出现的‘强迫性重复’,我起先有了一种错误的看法,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战胜潜意识,但实际上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
这是一封奇怪的听众来信。
‘实际上,潜意识根本不会对我的治疗造成任何阻碍,治疗中的抵抗,来自于其他的更高层次的东西......’
在这样一封怪异的来信里,关北回答了陆风的问题,“那两名同学我们都问过了,从案件发生开始到现在,都在家里待着,没有单独出过门,要说得罪了人,他们只说可能是十三中的一个名叫葛声的校霸,因为胡冬他们在放假前和这人有过不大不小的冲突。”
“什么冲突?”陆风问。
“原本是网络游戏里的冲突,后来升级为线下对垒,葛声被打进了医院,现在还躺在病房里。”关北说,“他不可能是凶手,而其他跟葛声玩的好的同学,基本上都回了老家。”
就在红灯跳转到绿灯的间隙里,几秒钟的时间,他看见车窗玻璃上浮动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的身边还站在另一个人,那个人像是水中的月,模糊着,涟漪着,最后在一声催促的车鸣里破碎的干干净净。
“你怎么了?”关北问。
“刚刚想事情去了,有点走神。”陆风脚踩油门,车子重新汇入了车流。
“要不找个地方停车,我来开吧。”关北看着他不算好的面色,诚恳的提出建议。
“这倒没必要吧,关副队,我开车你还不放心啊。”陆风盯着前方,毫不客气的拒绝。
“你刚刚走神了。”关北毫不留情的说。
“只是走神了一下而己。”
“你昨晚没睡,现在开车那叫疲劳驾驶,你现在只是在红绿灯的时候走神,等会是不是会在开车的过程中走神!我惜命啊,陆大队长。”
“放心,我三天不睡觉,开车依旧稳如狗。”
“......”
顾航默默地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最终,车子还是在路边停下,关北把那个稳如狗的男人丢去了副驾驶位,没来得及换的衣服皱巴巴的贴合在陆风的身上,关北启动车子,瞥了一眼满脸不爽正给自己系安全带的男人,那人嘴里嘟嘟囔囔的自说自话,像是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的可怜人,坏人首指重新将车启动上路的关北。
“我就该给交警大队打个电话,索性首接给你把驾驶证吊销了最好。”
“打吧,打吧,吊销了,我就把车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