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如晤:
为兄离家数日,久未传书,心中常念,不知吾妹近日安好否?兄于此遥寄牵挂,望妹一切顺遂。
记得昔在临安舞会时,西湖畔上,垂柳依依,水尤清冽,吾见妹妹忧愁常于脸上,不知何事。
今兄身处华中之地,此处景致确有别样之妙,路过黄鹤楼,黄鹤楼耸于蛇山之巅,檐牙高啄,古韵悠然。
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之意,长江浩浩汤汤,奔涌东去,其势磅礴。
可眼下却出现了让人揪心的状况,川渝那边遭遇了极大的灾荒,大批灾民纷纷涌入了华中地区。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灾民的身影,他们神色疲惫、衣衫褴褛,有的拖家带口,满脸都是无助与迷茫,街边满是临时搭建的简陋棚户。
随处可见,整个氛围都变得沉重又压抑 ,当地官府也很为难,面对如此庞大数量的灾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虽说己经在尽力安排粥棚救济,发放一些基本的物资,可灾民数量实在太多,物资总是显得捉襟见肘,而且安置住所、后续如何让他们安稳生活等诸多问题,都还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
为兄受父亲的命令,前去华中感受灾民的艰辛,多日下来心下实是想帮助这些灾民,可又觉得自己力量有限。
我号召昔日好友一同捐款,不曾想,唉……看着灾民们受苦,为兄却无能为力……内心不禁悲痛万分。
三妹来信,说你整日郁郁寡欢,在家中忧愁满面,不知发生了何事,为兄木讷,望妹妹告知。
一转眼,妹妹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如若妹妹有心仪之人,望彼好自把握,待为兄回去,定要看看是何人士,有何本领俘获妹妹芳心。
妹在家中,当保重自身,望家中诸事皆安。
待此间事有所好转,兄再与妹详述一二。
……
张清简放下了来自兄长张逾明手上的信。
回想起旧事,自那日分别,己经过了数日,却也不再听说过李长安的只言片语。
明明说好会再次相见,可他却连一封信也不曾寄给我。
昔日的《梁祝化蝶》早己经传的沸沸扬扬,可那讲述梁祝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桌子上放着许多的纸张,上面抄录着还未写完“梁祝”。
她想根据李长安说的故事,再通过自己的润色抄录下来,做一个标准版本出来。
因为随着知晓这个故事的人越来越多,其传出的版本也越来越多,丧失了太多原版的神韵以及意义。
这么一个凄美的故事,她不忍心它连一个标准的版本都没有,从而想定下一个标准的基调。
她动笔写下一句:梁祝相思不可见,千山万水隔天涯。
过了一,会她又写下:“有一种爱叫不离不弃,有一种爱叫作生死相依。”
很久以后,李长安会告诉这个文青少女一句:“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李长安瞬间尬在原地,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不会这么倒霉吧?这么巧吗?自己在苏杭才刚调戏了这老头的女儿,怎么现在就撞上他本人了?
怪不得堂堂总督要拉着自己这个路人一道闲逛,还问东问西,名字、籍贯、家中人口,一个不落。
李长安心里首犯嘀咕:我说怎么越来越熟悉,这流程怎么这么像前世自己嫖娼被警察逮住时的盘问?自古当官的都一样。
他该不会己经知道我调戏他女儿的事儿了吧?李长安暗自拿定主意,不管对方知不知道,只要他不挑明,自己就打死不认,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正想着,一行人恰好走到一个卖折纸的小摊前。
摊主是一位布衣公子,身后跟着他的老娘。老妇人见张之洞一副官员派头,眼中满是怯意。
小摊前的顾客不少,大多是些目不识丁的大叔大娘,他们也不是来买折扇的。
而是向布衣公子求字,写封家书、作副对联之类的,收费也不高,一次只收一个铜板。
一天下来,赚的钱也就刚够笔墨成本。
这边,老母亲在一旁售卖折扇;那边,儿子在忙着给人写字。老娘见儿子额头冒汗,心疼上前为他擦拭,画面温馨至极。
“大人是想买把折扇吗?这上面的字都是我亲手写的,只怕难入大人法眼。”布衣公子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谦逊。
“莫要紧张。”张之洞温和地对老大娘说道,随后拿起一把折扇端详起来。
扇面上写的都是近几年颇为有名的诗句,字迹工整娟秀,看得出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张之洞满意地点点头。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饶有兴致地看向李长安,心中己然有了主意。
张之洞拿起一把空白折扇,吩咐身旁侍卫取来随身携带的笔墨,挥毫写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布衣公子瞧了一眼,不禁惊叹:“好诗!好字!”
张之洞的书法笔势委婉含蓄,却又透着一股刚劲骨力,连当今陛下都称赞其尽善尽美,还曾亲口说过,批阅张之洞的上书时,只觉赏心悦目。
曾有不少人向其求字,都被他拒绝,如今一字是千金难求。
不多时,小摊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张之洞就是那位剿匪有功的官员,也有人知晓他是两省总督。
众人看向那把折扇,发现有些不对,纷纷疑惑起来:为何诗句前面空出一片空白,好似是有意留给别人写的。
这时,张之洞转头看向李长安,意味深长地问道:“李公子,这诗,你看着眼熟吗?听说是苏杭一位声名鹊起的才子留下的。”
李长安看到这句诗,心就己经凉了大半,张之洞果然都知道。
这句诗曾是他在苏杭当街吟过的半首泊秦淮。
“不太熟不太熟!”李长安面色异常。
张之洞冷笑一声,又跟布衣公子说道:“你做的很不错,既孝顺了母亲又帮助了他人,做到了学之于书用之于民,虽身着布衣,却比那些公子哥好太多了。”
像布衣公子这类的平民代表,最渴望的的便是这些大人物的认可和鼓励,布衣公子当即便热泪盈眶起来。
忽然,张之洞话锋一转,看向李长安。
“此扇只有半首诗,这位李公子才华横溢,世间难得,不如就让李公子补齐这半首后,我便将这折扇送与你,你想留想卖都由你自己决定,如何?”
众人期待的目光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心中暗叫不好:玛德,这老狐狸把老子架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