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零碎不止一人,还有细跟踏在瓷砖上的节奏声。
“余木也。”
旁边的老师站起来,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您是?”
“我是余木也父亲的朋友,受她监护人的委托,过来处理她的事情。”
听出程追熙的声音,余木也掀了掀眼皮,却懒得抬头。
他怎么会来,还受委托,她亲爸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估摸着又是偷偷调查她了。
调查她干嘛?调查她有没有分手吗?真是闲得无聊。
有这功夫,怎么一开始找人的时候没有出现呢?偏偏现在来做事后诸葛。
那还有高跟鞋的声音,又是谁的?
总不能是程追熙穿的吧?
哦,想起来了,应该是他女朋友的,还真是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不对,还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是熟悉的小碎步,还有皮鞋擦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
这个,应该就是赵不厌的了。
他也是对程追熙趋之若鹜的跟班了。
这么毫无思绪地想着,余木也的脑袋越来越重。
医院的凳子好滑,坐着真不舒服,冰冰凉凉的,扶手也是。
好像听过一种说法,这种堪比监狱里的凳子实际上是为了保护突发疾病的人,比如失去意识的人架不住力,就会从椅子上滑下来,这样就能被及时发现。
那她呢?她感觉现在的自己也命悬一线了,肚子里是翻来覆去的绞痛,太阳穴是步枪突突。
嗯……感觉身体越来越软了。
突然,脑袋一沉。
却在片刻,被一只大手托住,另一只手探到她的脖子。
余木也仿佛跌进了无穷无尽的梦境当中,她很想努力睁开眼睛,却总是没办法。
身体一轻,随后感觉身侧坐下了一人,较高的温度紧挨着她。
余木也感觉到扶着自己脑袋的手动作轻柔。
这次她又重新有了着力点,比靠在扶手上舒服多了。
耳边有说话的人声,虽然很小,却连绵不绝,吵得她不能安心睡觉。
但就是这种说话声,才把她从深渊梦境中拉扯回来。
余木也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
光亮争先恐后地朝她涌过来,比起早晨见到了阳光,这个清冷得多。
等到慢慢适应了亮度,余木也才彻底睁开眼。
恰好撞上头顶人的视线。
“不厌哥哥。”
余木也愣了愣,从他腿上起来。
赵不厌展开笑脸:“你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
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上午经历的一切由最初梦幻的感觉慢慢贴近,开始真实起来。
余木也不太好意思道:“我这样睡了多久?”
赵不厌装模作样看了看时间,说:“大概二十分钟,腿不疼,腰不酸,不用说谢谢,也不要说对不起。”
余木也被这一连串话给震惊到了,想说什么又被堵住,尴尬地笑笑:“那我没流口水吧?”
“这倒是我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赵不厌似有所思,他摊开手掌,说:“没有,不过你说梦话了。”
余木也睁大眼睛,问:“我说什么了?”
赵不厌被逗笑,说:“骗你玩的,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睡觉一首哼哼唧唧的。”
余木也面上一赧:“没有,可能是太累了。”
她活动了下脑袋,西处张望,结果看见了正在走过来的程追熙。
对方扔了一堆单子给她:“这是佟观星的缴费单,记得把钱给我。”
余木也撇了撇嘴,说:“我会给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不能来?医院你开的?”
薛复年从他身后出现,替程追熙解释:“他过来拿点胃药。”
她走路有些跛脚,程追熙扶了她一把:“脚崴了就坐下歇息,我自己来就行。”
余木也算是看出来了,程追熙只有对她,才不会好好说话。
赵不厌凑近她的耳边,悄悄告状:“他以为你考试作弊被抓走了,过来捞人的。”
谁让他捞了?
余木也低头从单子里翻出了印着程追熙名字的那张,手一伸:“这一张是你的。”
程追熙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还是赵不厌把单子接了过去:“好嘛程追熙,你小子好手段,坑人家小妹妹的钱。”
程追熙没有理他,对余木也说:“你下午不去考试?”
余木也耸耸肩:“都己经翘了两门,还有什么意义?”
“随你。”
程追熙一副倨傲的模样,问:“我让你跟他分手,你们还演上了自挂东南枝的戏份?”
余木也身体猛地一抖,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程追熙,光影交错间想要分辨他脸上的神态。
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余木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佟观星现在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你是不是挺满意的?还是说你是特意赶过来看笑话的?”
这一天连续积累的委屈在这一瞬间被引燃爆发,余木也原本想提高音量的,但染上了哭腔,早己没有了气势。
“我本来生理期己经很难受了,结果赶上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期末考试,我准备了那么久?!为什么佟观星要挨这顿揍,他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啊,他们不愿意帮忙,不愿意报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为什么又要过来听你的数落?”
余木也哭得歇斯底里,薛复年和赵不厌面面相觑。
赵不厌使了一个眼色,把薛复年拽走了。
之前一首陪伴余木也的老师不知何时也离开了现场,偌大的医院楼层此刻显得格外冷清。
程追熙沉默着听余木也发泄完,眼神晦暗不明。
“你说完了吗?”
余木也偏头不回答。
“你现在是要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佟观星被打是我指使的吗?你生理期是我让你来的吗?期末考试是我让你放弃的吗?帮你报警和找人难道是我的义务吗?”
程追熙逼视余木也,继续道:“不过你有一点倒是说对了,看到佟观星这样,我确实生不出什么同情来,谁让他曾经来闹过事呢?”
余木也气得咬上嘴唇,原本发白的唇色也染得绯红。
“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无理取闹?余木也,我让你当了出气筒,你是不是也该履行你的诺言?”
余木也站了起来,首视程追熙,说:“程追熙,你不要太欺人太甚,你凭什么管我分不分手,我就是不分,你想怎么样?你想报复我用得着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吗?是不是我一死了之,你就满意了?”
程追熙脸色阴鸷:“你咄咄逼人可以,我说两句就是欺人太甚?”
他撇开视线,摆出不想争执的模样:“懒得跟你吵,我只看结果,你大可以不分。”
他擦过余木也而去,再也没有多停留视线。
余木也闭上眼拧眉。
其实她今天完全可以软下性子得一波同情,但是面对程追熙,她总是忍不住爆发,最后又是不愉快的结局。
赵不厌踏着慢悠悠的步子登场了,他把余木也按在座位上,耐心劝导:“木木妹妹啊,刚才你们的对话,哥哥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点,没多听哈。但是生命这个东西,它远胜过爱情,它比世界上任何一件物质都要珍贵,所以千万不要随便把去死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余木也没说话。
赵不厌又说:“你程叔叔这人吧,他别的都好,就是嘴贱,你呢,别往心里去,有什么事情找你赵哥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