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叔。”
程追熙正靠在某人的办公桌前翻阅文件。
那是个气质出落得精练飒爽的女人，她和程追熙相隔的距离很近，一颦一笑都尽显风姿。
“程叔叔。”
余木也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
女人和程追熙都闻声看来。
“什么事？”
余木也现在虽然愤怒达到了顶峰，但还是知晓场合的。
她环顾西周，见大家都在忙着各干各的事，无暇顾及她，但还是招了招手。
程追熙歪了一下头，脸上露出不解。
他身旁的女人倒是笑了：“小姑娘叫你过去呢，程大老板。”
程追熙随手将文件扔到了女人的桌子上，走了过去，低头看向余木也。
他不太清楚刚才进去的那短短时间，两人说了什么，余木也现在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你动手打了佟观星。”
余木也用的是陈述句，她非常有理由相信程追熙为了报复她殃及池鱼。
程追熙立刻明了余木也的意思，他的眼神变得又冷又凶：“佟观星拿这个跟你卖惨？”
余木也艰难接住他的逼视，说：“你就是知道我们学生顾忌什么，先捅了我的娄子不说，还要去伤害佟观星。”
“余木也，我以为你还带点脑子，没想到为了护住一个外人说这些蠢话，这到底还是你的作风。”
程追熙的话丝毫不顾及一个十六岁女生的脸面，句句带刺。
余木也被他的话刺得眼眶红了一圈，梗着脖子说：“要说外人，也应该是你才对。”
程追熙凉凉地看着她，好久好久才开口：“他昨天也这样护着你，两个人还真是般配。”
他缓缓道：“余木也，你这时候良心发现了？”
赵不厌是在中途听到对话的，满脑子都是完了。
余木也和程追熙其实是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场景的。
昨日佟观星查到了程追熙所在的公司，今天上午就打了一通电话到前台。
前台转接给了程追熙，彼时程追熙刚刚结束一场会议，结果就接受到了来自一个中学生的质问。
男生还算礼貌，却问的是鸡毛蒜皮的事。
“程叔叔，你好，我是佟观星，我想请问一下，我和木木的恋情是你举报的吗？”
程追熙本不想理他，他没空和小朋友周旋这些无意义且没有必要的小事。
但是他说到和余木也的恋情，却让程追熙觉得招笑。
一个两个，都觉得是他说出去的？
两人大概是没对好口供，一个咬定不是恋爱，一个不打自招。
佟观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又说：“叔叔，其实我在你公司楼下，想和你说一些事情可以吗？”
这让程追熙觉得厌烦。
但他还是让人带了上来，只是把人留在招待室，自己一首在工作。
中间赵不厌出面解释了一下事情，但佟观星却执着得有些奇怪：“我是有一些木木以前的事情，想问一下程叔叔，麻烦让我见个面好吗？”
他不愿意在赵不厌面前说起，赵不厌只好原话转达。
程追熙被烦得不行，抽了根烟才出去的。
他在招待室甚至都没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佟观星，说：“你和余木也什么情况，我并不感兴趣。”
“或许吧，”佟观星显然不太相信，不过还是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我想问叔叔的是，木木在六年前受过一次很大的伤害，所以才从家属院搬出来的，上次我见到木木对您的态度并不那么热情，又提到您也是之后去了国外的，猜想您可能跟那次事故有关系，当然，我不是怀疑您什么，是木木从来不愿意跟我说过那件事，我想能不能从您这里得知？”
程追熙确实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件事，也许是自己昨天的那句话给了他无限遐想的空间，所以今天才会跑过来询问。
他觉得可笑：“余木也不愿意说的事，你凭什么觉得我该记得？”
余木也和程追熙的气氛僵持着，连赵不厌都不太敢上前打破。
现在看来，程追熙对余木也，大概是恨上了。
而很大可能，这种恨意是回国之后迅速扩大的。
一双白皙的手臂缠上了程追熙的手。
正是刚才那个女人。
“程总，刚才那个方案，你还没看完。”
程追熙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不少，顺着她的牵扯，走了回去。
而佟观星也从招待室中跑了出来，眼见余木也气得牙痒痒地进了电梯，慌忙跟了上去：“木木，我脸上的伤不是他打的，是我昨天和同学打架惹上的。”
余木也立在原地，呆愣地重复了一句：“打架？”
佟观星一五一十地把昨天的情况说给了余木也听。
只是讲着讲着，余木也的脑袋就越垂越低。
“完球。”
余木也死死咬住嘴唇。
她刚才真的太冲动了，看见佟观星脸上的伤就气血上头。
程追熙本来就讨厌她，现在她平白无故地对他一通指责，只会增加他对她的厌恨。
以后的人生，大概率不太好过了。
而且，于情于理，都应该跟程追熙说一声抱歉。
但是连带着之前的事，估计不会那么好算账。
程追熙势必会旧事重提，到时候可又是把她架到火炉子上。
就算她拉得下脸面，程追熙也未必会买她的账。
佟观星以为她是在内疚闯祸的事情，拍着她的背安慰。
他说：“我刚才其实不是来质问是不是叔叔告的状，反正己经东窗事发了，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下你之前的事情。”
余木也被吓到了：“你问他什么了？”
佟观星和盘托出。
“你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余木也黑着脸走出了电梯。
所以程追熙给她发的那条短信，并不是让她去解释有没有谈恋爱的事情，而是佟观星嘴里说的这件。
程追熙听到佟观星以一个不知者的身份来问这件事情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
愤怒还是可笑？
不过余木也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他估计以为自己在佟观星面前树立了一个楚楚可怜的人设，特意掩盖了事实真相，来博取同情。
佟观星不明所以，他搞不懂为什么余木也身上突然低气压。
他跟在身后弱弱地问道：“木木，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余木也走得飞快，骄阳似火的盛夏，她只觉得寒冰如铁。
听到佟观星的声音，她放缓了脚步，压下心中翻腾的煎熬，回头对他说：“这些事我现在还不想谈论，以后我想说的时候会亲自说给你听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佟观星明显地感受到木木心情不佳，也许刚才是自己问错了。
“好，我以后不问别人了，你不要生气。”
余木也顿住步伐，她伸手牵过佟观星：“我没有生气。”
见佟观星耷拉着眉眼，余木也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疼不疼？我带你去上药。”
两人回到校门口，撞见了白迎夏。
“佟观星！”
远远听见她的呼唤，余木也及时撒开了手。
好在白迎夏并没有看见两人的动作，她跑了过来，对佟观星说：“你今天上午去哪了？老班找你不到，差点就要报警了。”
佟观星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心情不好，去了网吧，我现在就去跟老班承认错误。”
白迎夏看了看余木也，欲言又止。
余木也识趣道：“我也刚从网吧回来，那什么，我先进去了。”
佟观星“诶”了一声，看见余木也朝他眨了眨眼。
他目送余木也的背影越来越小，消失在了拐弯处。
白迎夏迟疑许久，问：“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贾封吗？如果是因为他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
佟观星皱眉：“他跟你什么关系，用你跟我道歉？”
他还记得余木也曾经说过的，不管想要表达什么，感谢也好，内疚也罢，都需要自己亲自开口，那才是最有诚意的。
包括喜欢也是。
只是说到最后，木木却有些难过：“可是我很胆小，勇气用了一次，变成了伤害别人的利刃，可能在他们看来，诚意或许是个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