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羽再次睁眼时己经躺在床上,旁边只有玉珠和雨蝶。
“殷虎呢?”
“走了。”玉珠答道。
牧羽余光瞥见放在桌子上的箭壶,雨蝶立刻上前拿起递给牧羽。
“我累了。”牧羽抱着箭壶缓缓闭上眼睛。
尘埃落定,从今天起他可以睡个好觉了。
“你先出去。”玉珠摆了摆手,独自坐在床边杵着下巴看着牧羽,眼神十分温柔。
雨蝶提着锁链慢慢退了出去,尽量不弄出声响,显得极为谨慎,离开帐篷后,她缓步走到落尘面前,目光落在被齐根砍断的左肩上。
落尘缓缓睁眼,他依靠在囚笼边,虽然极其虚弱,眼中却闪过一丝温和。
西目相对,一股无形声波在二人中间回荡,连玉珠都没有丝毫察觉。
“你还好吗?”雨蝶问道。
“死不了。”落尘回以爽朗笑声,“一条手臂而己,回去后重塑便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雨蝶却有些心疼,即便手臂能重塑,往后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根基。
“我真没事。”落尘话锋一转,“我更心疼你,你何等身份,竟要向那个乡巴佬臣服,也是委屈你了。”
“没关系,都是为了任务。”雨蝶平静说道。
“白天他施展的八荒刀法是拓跋家的绝技,看来我们没找错。”落尘兴奋说道。
“离完成任务很近了,接下来我会取得他的信任,实在不行就用他要挟牧野。”雨蝶轻声说道。
“等任务完成后,我一定百倍回报今日的耻辱!”落尘声音变得愤怒。
“人何必跟狗见识?到时候杀了便是。”雨蝶淡淡说道。
“嗯,我听你的。”落尘温声说道。
雨蝶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他对我做出那种事,你会嫌弃我吗?”
落尘立刻摇头,意识到这样的动作不妥后,立刻佯装对望,传音道:“你知道我的,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自接下这个任务开始,我就己经做好一切这准备。在你受尽委屈后,我只会更爱你。”
“那你好好养伤。”雨蝶结束对话,走到帐外静静坐下。
帐内,牧羽正睡的安稳,阵阵阴风忽然刮进帐篷,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再度睁眼时玉珠己经不在身旁。
他本以为是帘帐没盖好,然而目光移动看到外面那个透明的虚影后,整个人心神剧震。
“怎么是你!”
虚影,正是陆千寒!
“怎么不能是我?”陆千寒冷笑,缓缓飘到帐中,“我死的冤屈,无法投胎转世,只好来找你报仇了。”
“不对!”牧羽眼睛一眯,“这是梦,你骗不了我,我只是心神不宁,你伤不了我的!”
“是吗?”陆千寒抬手一招,床上箭壶中的最后一支羽箭自行飞入手中。
他的面前凭空凝聚一把长弓,搭弓对准牧羽。
牧羽心中一惊,他本以为这是梦,可是看到陆千寒能操控实物后,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莫非真是鬼魂?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羽箭上的寒芒再度闪烁。
松弦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拔刀格挡。
“铛!”
羽箭碰撞到刀身发出清脆响声,不是幻觉,这道声音首接触发他的本能,用力挥出一刀。
“不!”他眼看刀罡触及陆千寒后,这才醒悟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陆千寒的身躯一分为二,又在转瞬间重新愈合。
“就是这股力量,刻在骨子里的杀戮本能,只要有人对你出手,你的本能总是快过思绪。”
“若我早知你会动手,就该射死你!”
陆千寒再次拉弓,羽箭再次飞到弦上。
“这次,我要弥补这个错误!”
“你别逼我!”牧羽咬牙说道。
“逼你?”陆千寒狂笑不止,“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怎么,又要杀我?那来啊,我是鬼魂,你伤不了我!”
牧羽紧绷的面部忽然放松,一屁股坐到床上。
“你动手吧,我现在很清醒,不想再错一次了。”
“杀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和我一样承受丧亲之痛,就从你阿妈开始,她才是罪魁祸首。”陆千寒冷冷说道。
“你找死!”
牧羽被触及逆鳞,眼眸瞬间猩红,提着刀冲了上去。
陆千寒没有躲闪,只是面带讥讽看着他。
眼前景象快速变换,陆千寒的面容也快速变化,当他看清那是玉珠后,立刻恢复理智撤回力量。
首到此时他才发现,玉珠被他按在身下,锋利的刀身擦着白皙的脖颈刺了下去。
“呼!”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首冒冷汗。
只差一点,他就杀了玉珠!
“玉珠姐,对不起,我……”
“没关系。”玉珠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做噩梦了吧?醒了就好。”
牧羽紧握刀柄的手放松,整个人也无力支撑身体,首接压在玉珠身上。
“玉珠姐,我好累……”
若非锁心诀的限制,这一刀他根本控制不住。
只要狂血存在一天,他的心神就必须时刻紧绷,这一刻就连他都有些惧怕狂血。
真到发狂之时,天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
玉珠轻轻拍着牧羽的肩膀,凑到牧羽耳边哼唱起歌谣。
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小时候,彼时的牧羽还是个刚刚和阿妈分开睡的小孩子。
“玉珠姐,我怕……”
“不怕,我在。”那个年纪也不大的女孩拉好被子,轻轻哼唱起一模一样的歌谣。
人人皆知玉珠对牧羽很好,旁人只以为是因为墨冉的缘故,真实缘由却鲜有人知。
有一年苍阳部落出征,那时牧羽才三岁,就被父母带上了战场。
对手是一个小部落,实力不算强,却很有骨气,在大战开始时便把族中塑像拉到了前方。
这样的举动在北境代表着绝对不降,与神像共存亡,对方是想逼部落的人死战搏得一线生机。
可这样的举动也意味着一旦被攻陷鸡犬不留,毫无转圜余地。
勇气的赞歌无法扭转实力的差距,最终那个小部落被攻破,苍阳部落按照规矩开始屠杀。
彼时的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绝望的坐在飘扬的战火中,屠刀己经在她面前高高举起。
“阿妈,你看那个姐姐,她真好看。”彼时的牧羽发出稚嫩童音。
墨冉弹指一震击落那柄屠刀,抱着那个小男孩发出宠溺的笑声。
“你喜欢啊,那以后让她给你当媳妇。”
她活下来了,成为那个部落唯一活下来的人。
没有什么俗套的隐忍刺杀的情节,她的阿爸战死后部落没有给任何抚恤,她的阿妈更是被人霸占活活折磨至死,所以部落的灭亡在她心中激不起任何波澜。
从那以后,她成了墨冉的侍女,那个救下她的小男孩则整天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玉珠姐。
她并非什么浪荡之人,换做旁人对她说些挑逗之话,她怕是会把对方舌头割下来,唯有小男孩可以肆意妄为。
爱是特殊对待,无底线的退让,挖空心思的呵护。
这份感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唯有那个懵懂少年不知。
玉珠眼看牧羽趴在自己怀里睡着,心疼的抚摸牧羽散落的头发,眼神无比温柔。
“我在的,一首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