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煩捏着空白维修单,纸面突然渗出酸汤的油花。委托函右下角的落款处,“杨眉道人”西字如蚯蚓般蠕动,每笔每画都甩出柳叶状的墨渍。林桂香举着街道办印章凑近,印泥却诡异地避开纸面:“这得算无证经营——连个公章都没有!”
阿娇从酸汤鱼锅底捞出片青铜残片,随手往单子上一贴。残片上的柳枝纹突然疯长,眨眼间缠住柜台上的紫砂壶,壶嘴“噗”地喷出三星堆祭祀坑的灰土。“东家,”她甩了甩围裙上的泥点,“这单子接不接得看锅愿不愿意。”
温不言的算盘声从后院传来。孩子们围着他学珠算,抗日战魂虚影正帮熊孩子捡滚落的算珠。忽然一阵阴风掠过,所有算珠齐刷刷转向东北方——正是冷链车卡住的石拱桥方向。
“戌时三刻,该结账了。”温不言的盲杖敲了敲地砖,砖缝渗出黑色黏液,凝成安史之乱的路线图。林桂香手机突然狂震,施工队群聊炸出99+条消息:“云老板!冷链车底盘下的青铜残片...长出柳树苗了!”
云煩混沌火凝成镊子,夹起维修单往锅底一燎。柳叶墨迹遇火即燃,青烟中浮出半截契约卷轴,正是归墟决战时被焚毁的那份。“杨眉老贼,”他冷笑,“腌咸菜还惦记着菜坛子。”
河对岸传来引擎轰鸣。冷链车司机举着导航仪大喊:“这破桥说它是大运河遗产!”车顶的《长恨歌》篆字己蔓延到车门,每个“恨”字里都蜷缩着柳枝嫩芽。阿娇舀起酸汤泼向车胎,黑雾腾起间,轮胎纹路竟变成青铜神树的年轮。
“修车费从你文物津贴扣。”云煩翻进驾驶室,混沌火顺着方向盘烧向导航仪。屏幕上的GPS定位突然跳成“杨眉驿站”,里程数显示为“∞”。他猛地扯断电路板,板下黏着片带血算珠——正是温不言在归墟消散的那颗。
林桂香举着喇叭指挥交通,突然愣住:“云老板!青铜板上的柳枝...在吃wifi信号!”她手机屏幕上,街道办工作群的聊天记录正被柳叶纹路吞噬,最后一条消息定格在“三星堆三号坑异常升温”。
温不言的算盘突然自行解体,珠串滚过青石板,排成北斗七星阵。阵眼处浮出半张唐代税票,票面盖着杨眉道人的柳叶印。“东家,”他着税票边缘,“这单生意,得从开元通宝开始赊账。”
阿娇的银勺“当啷”敲响锅沿。酸汤沸腾处,李白的二维码诗被蒸汽熏出新句:“归墟无终宴,柳色入青冥。”扫码枪对准诗句的刹那,维修单上的空白处突然浮现三星堆立体地图,坐标点闪烁着契约残火。
云煩将算珠弹入汤锅,珠内战魂虚影咆哮着撕开柳枝结界。“告诉杨眉,”他对着维修单低语,“腌咸菜的盐,该换换了。”
晚风掠过秦淮河,冷链车顶的《长恨歌》悄然变成《归去来兮辞》。林桂香捡起掉落的柳叶,叶脉里嵌着未燃尽的契约金屑:“街道办下周三消防检查...您这锅算几级危险品?”
夕阳将秦淮河水染成琥珀色,云煩倚在古董店门廊下,指尖着一片带柳叶纹的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纹路忽明忽暗,像是某种未歇的呼吸。阿娇在柜台后擦拭酸汤鱼锅,锅底“文物修复专用”的篆文被擦得锃亮,映出她颈间新打的银饰——盘古斧纹下多了一串九黎咒文,细看竟是温不言生前常拨的算珠刻度。
“街道办通知!”林桂香风风火火闯进门,举着的手机屏裂成蛛网,“地铁施工队挖出个柳枝编的算盘,算珠上刻着杨眉道人的......”话音未落,她脚下一绊,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泼向货架,正中那尊商周饕餮纹青铜鼎。鼎身“嗡”地一震,鼎口喷出酸汤雾气,雾中浮出三星堆祭祀坑的虚影——坑底青铜神树的残枝上,竟缠着半截未燃尽的契约卷轴。
温不言的盲杖声从后院传来。他如今换了副墨镜,正教孩童们用算珠编中国结,抗日战魂虚影蹲在墙角帮忙理线。忽有孩子指着算盘惊叫:“先生!珠子在流血!”众人望去,只见黄铜算盘某档位上,一颗染血算珠正渗出柳枝嫩芽,芽尖卷着星图残片。
云煩掌心混沌火骤亮,焰心却裹着一丝幽绿——那是杨眉道人的柳毒。他引火灼向算珠,嫩芽遇火即焚,灰烬中却传出轻笑:“契约...岂是烧得尽的?”
河面忽然掀起黑浪。冷链车司机老张狂奔而来,裤腿上黏着青铜锈:“云老板!桥洞下的柳树根...根须在啃车牌!”众人赶至石拱桥下,见桥墩爬满虬结的青铜柳根,根须间嵌着历代钱币,最深处竟裹着半块《寒食帖》残片。
“修桥费算你账上。”云煩混沌火凝成刻刀,剜向柳根核心。阿娇甩出银饰锁链缠住根须,苗疆咒文与柳毒碰撞出刺目火花。温不言的算盘突然自行解体,珠串飞射入水,战魂虚影在河底排成白起的杀神阵,将柳根钉死在河床。
林桂香举着喇叭喊:“城管说这是破坏文物...哎等等!”她手机突然黑屏,屏保换成杨眉道人的柳叶LOGO,二维码自动跳转到“三界维修预约系统”。
最后一缕夕阳沉入河底时,柳根轰然炸裂。青铜残片西溅,云煩抬手接住一片,见其上刻着未完成的星图,图中有道背影——盘古执斧而立,斧柄缠着柳枝。
“归墟无终啊...”他轻笑,将残片抛给阿娇。酸汤鱼锅“咕嘟”沸腾,锅内浮出李白的幻影,卫衣背后新诗的二维码扫出“天地为契,柳色长青”。
三人回到古董店时,街道己亮起路灯。林桂香蹲在门口贴隔音棉,嘴里嘟囔:“下月地铁贯通,归墟裂缝得加层防水...”温不言摸着新买的盲文版《九章算术》,忽然道:“戌时三刻,该去给兵马俑补漆了。”
阿娇系上苗绣围裙,酸汤香气漫过橱窗。云煩瘫进藤椅,望着货架上未盖章的维修单——单角蜷曲处,一丝柳叶纹正悄然生长。
秦淮河上飘起夜雾,有人看见三道虚影走向地平线。古董店门牌在风中轻晃,因果线如金丝蔓延向星河,仿佛盘古斧劈出的经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