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
赫连骁迟疑地问:“真这么神奇?”
谢惊鸿的语气特别诚恳:“是,但在我们大齐,这属于绝密情报,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知道。”
关于这一点,赫连骁倒是不怀疑。
“如果不是我父亲,哪怕是公主,也不知道。”
谢惊鸿笑着说:“你看,作为盟友,我是不是特别有诚意?”
“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就把这么宝贵的消息告诉了你。”
赫连骁将信将疑。
谢惊鸿并不需要他全信。
总之,再过半个月,就能见分晓。
“你己经写信,把你的心腹都调集来了吧?”她问。
赫连骁点头。
“我奉劝你一句,把你不想看见他们死的人,都叫来。再留几个人报讯,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见她如此笃定,赫连骁不由信了七八分。
“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雪中送炭。”
谢惊鸿嫣然一笑:“你们拿城池来换。”
在保住部落,和几座守得相当吃力的城池之间,孰轻孰重,不用她再解释。
“二王子,我对你毫无保留,你该怎样谢我?”
赫连骁起身:“如果真有暴雪,我定然会好好准备一份大礼给公主殿下。”
今天晚上的收获,出乎他的预料。
却在谢惊鸿的计划中。
他就算不主动来寻,她也会找个机会,去请茶马商行的少东家来过府一叙。
此间计定,剩下的就是等待。
几日后,裴家奉旨送来的嫁妆,总算心不甘情不愿的送到。
三倍嫁妆。
按她当日嫁妆的丰盛程度,哪怕是裴家,也会感到肉痛。
仅仅是黄金,就有一千五百两之多。
然而,让裴家肉痛的,又何止是损失的银钱?
裴玄谋坐在书房里,往日挺拔板正的身形,微微佝偻着。
他的脸上,再也寻不到不怒自威的家主威严,皱纹如同沟壑纵横,每一道都写满风霜。
白发人送黑发人。
换了之前,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结局。
裴照临,是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从小就聪颖过人,展露出非同常人的天赋。
长大后也没有让他失望,是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从诗书到谋略,都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给裴照临的路,他早就铺好了。
送亲回来,就安排他去江南历练,做一方刺史。
如今皇室无能,正好方便控制。
他己经做到中书令,再上一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这个位置,他留给裴照临。
可是,谁能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他引以为傲的嫡长子,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一个毫无价值的女人手里。
死了,就再也不能复生。
报仇,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哪怕会付出代价。
“家主。”
房门被轻轻敲响,来人的嗓音里,有掩不住的惶急。
裴玄谋缓缓吸入一口气。
就好像,精气神重新被注入这具日渐衰老的躯壳。
儿子没了,日子还得继续。
“进来。”
“家主……”
来人欲言又止。
裴玄谋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说。”
这种感觉,就像当日他收到裴照临噩耗时,一模一样。
“砰!”
来人双膝跪地,颤声道:“家主,五少爷他没了。”
“什么没了?”
裴玄谋的脑子,一时没能拐过这个弯。
或者,是他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怎么可能?
昨天他才接到裴子腾报平安的家书。
那人跪伏在地上,如实回报:“不知为何,五少爷突然孤身出现在柏城集市,被费安救走。”
他不敢不报,又不敢刺激裴玄谋。
只能斟酌着言辞,简化裴子腾的遭遇,简明扼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裴子腾死了。
费安死了。
费安带去刺杀谢惊鸿的死士被一网打尽,都死了。
只有跟随裴子腾的那队人,活了下来。
任务彻底失败。
禀报完毕,空气陷入长久的死寂。
跪着的人不敢抬头。
只听见裴玄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咔嚓”一声,结实的鸡翅木座椅扶手,被悲愤交加的裴玄谋活生生掰断。
裂开的木茬,刺入他的掌心。
嫣红的鲜血滴落。
一滴。
又一滴。
只是这点疼痛,又如何抵得上失去两个儿子的疼痛?
他的心脏,仿佛被两把锋利的刀深深刺入。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家主,您的手!”
伺候的下人惊呼起来,忙去请府医。
裴玄谋恍若未觉。
他抬眼西顾。
书房里,处处都留着两个儿子的痕迹。
他手把手教裴照临写字,考较他的功课,听他针砭时事。
裴子腾从小就爱捣乱,有一次打翻了墨汁,他还没开始教训,小孩先哇哇大哭起来。
“家主。”
府医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置伤口。
裴玄谋重重喘出一口郁气:“护不住子腾,他们还活着干什么?”
他眼神冷漠得接近疯狂:“统统处死!”
“是。”
无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把事情经过,详细给我说一遍。”
是他小瞧了谢惊鸿,还是她身边有高人出谋划策?
他必须知道细节。
裴玄谋要听,无人敢隐瞒。
只是这些细节,越听越心惊。
刺激着裴玄谋的神经。
裴子腾突然在柏城出现的情景、他手下发现不对劲再访马宅时的人去楼空。
费安派人将裴子腾救走后,他突然死去。
以及,全军覆没。
桩桩件件,环环相扣。
活着逃出来的人没有几个,在他们口中勉强拼凑出全貌。
强行听完,裴玄谋招来师爷分析。
几人得出一个共同结论,这么复杂缜密的计划,必然出自一个老辣的谋士。
绝不可能是谢惊鸿所为。
然而这个人选,却难以猜测。
“谢明璋那个老狐狸,不知道藏了多少家底。”
裴玄谋冷哼一声:“且不论是谁,这一回,我们要更小心行事。”
是他失策,白白送了裴子腾一条命。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送拜帖给大公主。”
裴玄谋吩咐:“我明日休沐,一早就去拜见她。”
就他所知,大公主并不简单。
想来,大公主并不想见到顶替了她的谢惊鸿,活得越来越风光。
他们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