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亮明身份,众人齐齐放松下来。
马场驻守的士兵策马飞奔而来,看见赫连骁,狂喜。
“二王子,您来得太及时了!”
谢惊鸿抵达马场时,他们就遣人前往王庭报信。
原以为,二王子明日午时方能抵达。
幸好。
赫连骁神情冷峻,沉声道:“王庭有叛将逃出,我一路追踪而来。”
谢惊鸿一听就明白了。
苍狼王庭内斗不休,有人得知她即将抵达后,便动了旁的念头。
她代表大齐。
只要控制了她,就能令王庭投鼠忌器。
谢惊鸿驱马上前:“多谢二王子来援。”
赫连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挥动右臂:“跟我来。”
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掩护谢惊鸿安全抵达王庭。
只要她走了,马场之困自然解除。
大草原上,茫茫夜色。
幸好有星光闪烁,能勉强分辨脚下道路。
谢惊鸿简首不知道,在这样的视力环境下,赫连骁是怎么能毫不犹豫前行的。
在她看来,西周分明都一样。
她刚学会骑马不久,从未尝试在夜里骑行。
骑得相当吃力,磕磕绊绊。
赫连骁在她身侧停下,猿臂轻舒,将她整个人揽到自己马上。
谢惊鸿一声轻呼:“你干嘛?”
头顶传来男人闷闷的低笑声,她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你别骑了,看着都受罪。”
男人语调轻佻:“你受得了,马儿何其无辜?”
谢惊鸿只觉脸颊发烫。
他竟然敢嘲笑她的骑术!
她伸手,用力去拧他胳膊上的。
孰料,竟是拧不动。
她诧异地抬头,心道:这个人是铁铸的吗?
怎么能连胳膊都硬邦邦的!
心里想着,她动了几下,觉得怎么坐都不舒服。
赫连骁喉头一窒,腾出一只手在她发顶快速揉了一把:“别闹。”
男人嗓音低哑。
藏着不为人知的克制。
谢惊鸿呆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立刻不敢再动弹。
赫连骁舒了一口气,单手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能窝在他怀里。
“我们要一口气赶到王庭,还要走大半夜。”
附近有可以暂时歇息的地方,但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到王庭才是最安全的。
他说:“你困了就先睡,我不会让你掉下去。”
“我不困,你让我自己骑马。”
这种情形,让她怎么安心睡觉?
就算是晚上,可和亲使团那么多人都在,她就这样跟赫连骁共乘一骑,实在不妥。
“不行。”
赫连骁断然拒绝:“以你的骑术,只会拖累行程。”
他语气一顿,又道:“快抵达王庭时,我会叫你的。除非,你手下不可信。”
赫连骁的意思,他这里不会把这件说出去。
既然如此,谢惊鸿也不会非得没苦硬吃。
有人带着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赫连骁的怀抱温暖干燥,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气味。
草原很黑,他用厚实的胸膛铸起一堵安全的墙。
朦朦胧胧间,她终于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是什么,那是被阳光晒过之后的、青草的味道。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舒缓。
赫连骁低头,替她拢好大氅,不停歇地奔向王庭。
这一觉,谢惊鸿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原以为只是闭眼歇息,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入睡。
醒来后,除了因为姿势压到了右手,胳膊有点酸软外,其他都没什么地方不舒服。
一路颠簸,赫连骁将她保护得很好。
“醒了?”
低沉的嗓音传来。
正是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天际露出一丝薄薄的日光,被深蓝色天幕沉沉压着。
晨曦微光。
谢惊鸿仰头看去,看见赫连骁下颌处冒出来的青色胡茬。
视线下移,是男人突出的喉结。
他用有力的双臂将她拢在身前,鼻端都是他的气息。
竟,该死的性感。
谢惊鸿伸手,略有些好奇的,去触碰他的喉结。
重活一世,她再不要委屈自己。
想做的事情立刻就做。
她感受到,赫连骁浑身肌肉紧绷,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的语气颇为无奈:“别闹。”
这己经是第二次,他说这句话。
谢惊鸿促狭之心大起:“我怎么就闹了?”
她声音轻柔,从他怀里传来,就想轻柔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地挠动着他的心。
“前面就是王庭。”
沿着他的手指看去,谢惊鸿果然看见好大一片连绵起伏的帐篷。
其实她刚刚就看见了,只是并未在意。
还以为是远处群山的剪影。
“好壮观。”
她情不自禁地感慨着。
赫连骁的唇畔浮起笑意:“是吧?我就在王庭中长大。”
“那个时候,还不叫王庭。”
距离尚远,他便跟她讲起一些儿时的经历。
苍狼部,在之前只是草原上的一个规模略大的部落,实力不上不下。
是经历那场雪灾之后,置死地而后生,才有了今日。
为了放牧,草原上的人们逐水草而居。
苍狼也不例外。
天狼王庭的位置,每年都不一样。
唯一的共同点,是占据整个草原上水草最丰美的地方。
没有城池。
没有不变的据点。
这也是中原骑兵很难征服草原民族的原因。
首先是不适应天气变化,其次是放眼望去地形相似,很容易迷路。
最后,兵书有云“擒贼先擒王”。
草原上的王庭难觅,又该如何擒王?
想要征服草原,光是粮草供给就是一项庞大的军费支出。
还没运到,路上的民夫就会吃掉一多半。
是以,历代中原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的战略,向来以防守为主。
实在是不值得耗费巨大代价,去征服草原。
“我们快到了。”
赫连骁勒住缰绳,身后众骑纷纷停下脚步。
他托住谢惊鸿的手下马,又扶着她登上属于自己的马车。
“等等。”
谢惊鸿扶住车帘对他道:“我要整理妆容。”
前面就是王庭,她要以公主的身份出现,不能给大齐丢人。
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赫连骁用右手抚住胸口,便是听命。
跟在后面奔驰了一夜的侍女们早就累得不行,都强打精神上了马车,伺候谢惊鸿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