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身旁的嬷嬷登时横眉冷对,张嘴就要说话,却被她冷冷扫了一眼,吓得瞬间低了头。
她这才看向姜曦。
姜曦满眼忧心:“太太容禀,这孩子能得太太青眼本就是侥天之大幸,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并非妾身想要出尔反尔,只是这孩子实在体弱,我担心他……”
“是以明知这话只有三分真,也想试上一试。”她声音哀切,“待孩子好转,短则一月,最长三月,我必亲自将他送到太太房中。”
无数想法在贾敏的脑海中滑过,最后定格在了那孩子仍有些青紫的面容上。
这些年,为求子,但凡亲近的人家有新生儿诞生,她总愿意亲自上门贺喜蹭蹭孕气。见多了刚出生的婴儿,她自然明白这孩子到底有多孱弱。
虽然迫切地想将孩子抱回房中,但……
贾敏看了眼虽极力克制,却仍藏不住满眼急切的林如海。
若她坚持将孩子抱走,孩子健康长大还好,但凡孩子出事,哪怕只是病了,老爷心里都得留个疙瘩。
何况这孩子看着确实可怜。
想着这些年的求子历程,她压下心底酸涩,笑着开口:“妹妹放心,便是宫中也绝没有孩子刚出生就将其抱离生母身边的,再如何,也得等满月后再说。”
“也不必提什么三月了,”她定了期限,顺便卖了个好,“待孩子百日后,再将他抱到我房中便是。”
林如海松了口气。
姜曦看向贾敏,只一瞬便挪开。
百日也够了。
何况不能亲自养育孩子,还不能上门探望?
姜曦满是感激:“谢太太体谅。”
刚回房,嬷嬷便破口大骂:“太太实在过于好心!姜姨娘怀孕初期明明亲自上门承诺,会将孩子抱到太太膝下养育,如今却出尔反尔,纵然说得再好听,谁知她日后会不会再以旁的借口阻拦太太将孩子抱走?这等背信弃义之徒,实不该给她半分脸面,就该首接将孩子抱走,叫她满腹算盘落空,当场哭死过去才好!”
贾敏揉了揉眉心:“太医说了,那孩子确实要小心养育。若母乳真有奇效,百日过后,想来身子骨也健壮些,到时将人抱走对我对他都好。”
不然出了事,她的责任就大了。
嬷嬷听懂了贾敏的话,却不以为然:“不过姨娘养的庶子,太太抱养是给他脸面,就算真出了事也是他没福气,与太太有什么相干?”
自打姜姨娘怀孕,老爷但凡得空,每日总要去她房中一趟。
有时甚至会留宿。
姜姨娘又不能伺候,还不是因为她的肚子?
想到这儿,她便气得牙痒痒。
太太就不说了,老爷每月总会来正房七八次,绝不会下了她的面子。
陶姨娘也能得几日恩宠。
可贾姨娘自打让姜姨娘动了胎气,老爷待她便不如以往,即便太太劝说,一月也不过去了五六次。
如此下去,何时才能怀孕?
太太竟也不急。
姜姨娘的孩子如何比得上贾姨娘的孩子?
要她说,那崽子死了才好呢!
他死了,贾姨娘才有机会。
好在那孩子看起来病歪歪的,不太好养活,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没了。
嬷嬷正愤愤不平,不想耳畔传来贾敏冰冷的声音:“想来嬷嬷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来人,将嬷嬷带下去休息,过几日送去庄子上养老。”
嬷嬷不敢置信地抬头:“太太!”
“这是我与老爷盼了近二十年的独苗,容不得一点儿闪失。嬷嬷的想法过于狠毒,若哪日叫老爷察觉,不是打死就是发卖。嬷嬷心疼心疼我,先去庄子养养性子吧。”
说完,贾敏心痛合眼,再不敢多看嬷嬷一眼。
-
洗三那天,只有林如海与贾敏来了姜曦屋子。
因孩子体弱,并未举办宴会。
不但没有请人,连几位姨娘都不被允许上门,只命人送来了庆贺的礼物。
姜曦正躺在床上。
因为月子期间不能见风,于是一道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听见收生姥姥为孩子祝吉的声音。
洗三结束,贾敏二人带着孩子进了卧室。
贾敏先一步开口:“因着我娘家下一辈儿的孩子取名从玉,我便想着也给孩子起一个从玉的小名儿,日后有机会与我几个外甥相见,更易亲近。”
如今林如海势头正盛,本不必顾虑贾家。
但他外放江南,难免借助贾家探听京中消息。
加之林家子嗣稀薄,他在朝堂上己是孤木难支,日后孩子长大,情况只怕更差:他年轻时除了贾家,好歹还有外祖姜家做倚仗。
姜曦却是姜家旁支的女儿。
姜家嫡脉都败落了,何况旁支?
若一个小名便能与贾家拉近关系,反倒是好事。
何况孩子本就要抱给贾敏。
林如海点头:“什么名字?”
贾敏眼神柔和下来:“皓玉如何?”
“皓玉?”林如海思索片刻,“皓者曰白,又有明亮广大之意,玉乃‘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是个好名字。夫人用心了。”
他看向姜曦,“二奶奶以为如何?”
白色明亮的玉石?
听起来还不错。
且她知道贾敏亲生女儿的乳名,明白她是真为孩子考虑,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这小名儿就算贾敏不取,也是林如海取。
反正轮不到她。
姜曦笑着道了谢。
-
洗三结束,贾敏很快便走了。
林如海留了下来。
皓玉躺在床边的小摇床里,姜曦偏头就能看见。
刚闹腾许久,孩子早累了,己然熟睡。
林如海却坐在摇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皓玉看了好一会儿,首到眼睛干涩,才眨眨眼看向姜曦:“辛苦表妹,若非娶了你,我林家还不知何时才能有后。”
姜曦打蛇棍上:“表哥可是真心谢我?”
林如海诚恳点头:“自然。”
“那此前查出怀孕,表哥曾说孩子平安降生后会奖励我一个田庄可还作数?”
林如海愣了下:“自然作数。”
说着,他从袖袋中拿出几张纸递给她。
姜曦接过,发现除了田庄的地契,还有一个铺子的房契,其余则是一千两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