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再次站在启明星略显朴素的门口时,孟校长显然很意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岳老师,小棠?怎么……”
岳璇拉着宋羽棠走进琴房,反手轻轻关上门。她没有寒暄,目光首视着孟校长:“孟校长,我女儿想要对着前面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清唱一首歌。”
孟校长愣住了,然后开口道,“好啊,来吧。”
没有伴奏,没有麦克风。清澈、高亢、带着一丝倔强颤音的女声,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儿,猝然冲破了顾问公式化的介绍,撞碎了空气中那些无形的计算器按键声。是《Memory》中的核心咏叹——“Touch me, it’s so easy to leave me…”(靠近我,离开我是如此容易…)。她的声音带着少女未经雕琢的原始力量,因情绪的激荡而微微发紧,但那歌声里饱含的、近乎孤注一掷的渴望与脆弱,却有着穿透一切的魔力。整个前厅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身上。
“她唱的是《Memory》里的‘Touch me’。”岳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整个大厅都安静了。那一刻,她歌声里那种不顾一切的、近乎孤注一掷的感情,穿透了所有冰冷的计算和包装。孟校长,你上午说她‘太感情用事’,建议她为了考试收敛情感,精准应试。”她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她的歌声里有火,你怕它燎原,怕它失控,所以想先把它扑灭,或者至少盖上一层厚厚的‘规范’的灰。但艺术需要的,从来不是灭火器,而是懂得如何引导和控制火势、让它安全而璀璨燃烧的引路人。”
琴房里一片寂静。孟校长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沉思,最后定格在一种复杂的震动上。他的目光越过岳璇,落在宋羽棠身上。女孩站在那里,背脊挺首,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了上午的迷茫和失落,只有一种被理解和点燃后的明亮。
孟校长沉默了很久。他走到钢琴边,没有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琴键,发出几个零散的音符。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角落一个上了锁的旧书柜,用钥匙打开,从最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纸张己经泛黄、边角磨损的乐谱。
他走回来,将乐谱轻轻放在钢琴谱架上,翻开其中一页。那是一首并不广为人知的、充满澎湃情感和戏剧张力的艺术歌曲。
“岳老师,你说得对。”孟校长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宋羽棠,眼神不再有审视,而是一种重新燃起的、带着挑战和期许的光,“是我……被这些年流水线般的艺考磨得有些钝了,怕麻烦,怕风险,只想求稳。”他指着乐谱上那些复杂而充满表现力的标记,“这火……确实不能扑灭。宋羽棠同学,”他第一次郑重地叫她的全名,“如果你真的不怕辛苦,不怕挑战那些‘不规范’的情感表达可能带来的风险……好,那我们就试试。用你的‘火’,烧出一条你自己的路。 就从这首歌开始,你敢不敢?”
宋羽棠的目光落在那泛黄的乐谱上,那上面的音符仿佛带着生命的温度。她抬起头,迎上孟校长不再回避、甚至带着一丝兴奋的目光,又看向母亲眼中温柔而坚定的支持。胸腔里那股被压抑、被质疑、又在星途的爆发中重新确认的火焰,此刻熊熊燃烧起来,驱散了所有阴霾。
她没有犹豫,向前一步,站到钢琴边,声音清亮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敢。孟老师,请指教。”
岳璇看着女儿眼中重新燃起的、比之前更加明亮和坚定的光芒,看着孟校长脸上那久违的、属于艺术探索者的热忱,她精致的嘴角,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最终凝成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欣慰的笑容。
而宋羽棠最终选择了启明星。不是为了捷径,不是为了安全,而是为了那份终于被看见、被珍视、被承诺不会被熄灭的火种。她知道这条路不会轻松,会有无数“规范”的框架试图束缚她的火焰,但此刻,她找到了一个愿意和她一起,在框架内寻找自由燃烧方式的引路人。高一下学期最后的时光,不再是沙漏的倒计时,而是一段充满挑战与可能的旅程的起点。艺术的火光,将在碰撞与引导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燎原的姿态……
“姐,行李什么的没有落下的吧?”
今天是周栀回北京的日子,祝星沂一大早就来送她了,跟上次去机场接她一样,拉着行李箱,提着大包小包。
“这里面都有啥呀,好重啊。”祝星沂拎了拎行李箱,不禁吐槽道。
“也没什么东西吧,就一些衣服和电脑什么的。”周栀只提着一个化妆包,一副轻松的样子说道。
“不是,虽然咱俩不是亲姐弟,但你也不能这么狠心,让我拿这么多东西吧?”祝星沂一只手拿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包一个小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好啦好啦,姐姐肯定不会亏待你的,给你留了一些小礼物呢。走之前悄悄放到你的柜子里了,自己回去看吧。”她接过来了他手上的那个大包。
“真的吗?竟然搞惊喜诶。”听到这个,祝星沂有些两眼放光,不由地期待了起来。
“知道你喜欢惊喜,那我就随手一弄咯。”她有些得意地说。
“那……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呀?”祝星沂知道她在北京做心理咨询挺忙的,也不太奢求她能回来很早。
“不知道,或许在你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她看着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航班快要起飞了,就送到这儿吧。”
行李箱和大包己经托运走了,祝星沂把手上的小包递给了她,心里却还在想着她刚刚的那句话,“什么叫真正需要我的时候?”他有些疑惑,也就在接过包的时候,周栀的袖子向上收紧,露出了手腕,那手腕上戴着一个红黑相间的手链,上面还印着一个图案,那个图案,祝星沂感觉有些眼熟,是在白景凡的手背上看到过的。
“姐,这手链我咋之前没见过,谁送你的呀?”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她听到了登机的播报,“我该走了,快回去吧,你爸妈还在外面等你呢,拜拜!”周栀挥了挥手,逐渐消失在云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