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百叶窗，在柚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栅。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咖喱与椰浆的香气，混着叮当作响的马车铜铃，在殖民风格的拱廊间流转。
淡马锡的清晨，城市喧嚣己然唤醒了沉睡的人们，街道上人流涌动，人力车马车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殖民地特有的繁忙景象。
在酒店房间里。
小翠将脸埋在鸭绒枕里，纤细的手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丝绸睡袍滑落时露出半截藕臂：“少爷，这软床很舒服，睡得我都不想起来了。”
没想到这洋人的地界有两张床的房间。
罗翔云立在鎏金镜前，剪裁精良的灰条纹三件套西装衬得他肩线笔挺，骨节分明的手指正调整着金质袖扣，清洗完毕后，他己经穿戴整齐，催促道：“去洗漱一下，我们去吃早餐了。”
话音裹着剃须皂的薄荷香，他屈指叩了叩珐琅洗脸台，铜质水龙头立刻吐出冒着热气的清流。
“呃！”
片刻之后，两人来到自助餐厅，穹顶悬着水晶吊灯，鎏金雕花的银质餐具在晨光中流转。罗翔云从架子上拿起盘子对小翠说：
“小翠，自己拿盘子，喜欢吃什么自己去挑。我挑去了。”
他挑选了一些米粉两个鸡蛋和一杯牛奶，餐厅里客人不在少数。
这时一个穿着华丽长裙腰身纤细，身材匀称，长相极为漂亮的华人女孩缓缓而来，珍珠发卡将鸦羽青丝绾作时兴的蝴蝶髻，向他微微行礼，笑容如白莲绽放，称赞道：“先生的西装很漂亮。”
“谢谢！你的打扮也不错。”
女孩指着罗翔云手中的牛奶，忽地蹙起远山眉，请求道：“只有一杯牛奶了，可以让给我吗？”
只见他将牛奶放入嘴中仰颈豪饮，喉结滚动间乳白汁液顺着杯沿滑落。然后将余下的半杯往前一送，杯沿还沾着圈奶沫然后递给如同十三姨一样装扮的女孩：“可以，拿去吧。”
“无聊，有失绅士风度。”女孩鄙夷一眼，转身离去。
檀香与雪茄气息在雕花廊柱间缠绕，少女绢帕掩鼻疾步离去，罗纹裙裾扫过罗翔云擦得锃亮的牛津皮鞋。
这个清晨的小插曲为淡马锡繁忙的一天增添了一丝趣味，也展现了殖民地生活中不同文化碰撞的火花。
......
淡马锡清晨阳光洒满街道。
罗翔云吃完了早餐，拉出怀中的金表看了下时间。接着带着小翠到大街上乱逛了一下，漫步街头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活力，这里的确比兰芳要繁荣无比。
两辆黄包车招手停了下来。
“去德国公使馆。”
车夫应声答道：“好嘞！”，包铜的车轮碾过花岗岩路面的脆响混着铃铛声，在种满蓝花楹的林荫道尽头消散。
镀金雕花的铁门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青灰色，德国公使馆的巴洛克式廊柱投下森严的阴影。罗翔云站在铸铁鸢尾花纹的门阶上，鎏金怀表的链条缠绕在食指间晃荡，表盖上浮刻的普鲁士鹰徽与门楣铁艺相映成趣。
然而，到达使馆后因为没有预约，身着双排铜扣制服的华人门房倚着橡木门框，臂弯里夹着烫金登记簿伸手把人拦在了大门之外。
一位华人男子礼貌地抱胸拒绝道：“先生！大使今天的预约己经满了，请您明天再来吧！”
罗翔云并没有放弃，而是一把扇子拿了出来递了过去：“先生，把这扇子交给大使，如果他不见我我就走。”，象牙扇骨吊着黄金链配翡翠，湘妃竹衬里的洒金宣纸在穿堂风中微颤。
“好吧！”
片刻时间，德国人居然推掉了约，把人请了进来。
“大使先生你好，你能见我，相信应该清楚我的身份了吧。”罗翔云一个微微抱胸礼，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磕在黄金袖扣上发出脆响，然后在接待沙发处坐了下来。
“十三少你好，我叫费里克斯！您这把扇子价值连城，有钱人三个字全亚洲也许就你敢这么写了。”中年洋人拨了一下长金卷发，镶着家族纹章的珐琅领针在喉结下方闪烁，也坐了过来扇子递了回来。
两人都是一身的贵不可言。
“当然，我能来当然是想买点东西，普通的东西我也看不上。不过自普法战争后，德国的工业绝对是以后的世界第一。”
弗里克斯扬起了弯曲的大胡子，修剪考究的髯须随着笑声在威士忌杯口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淡淡一笑：“十三少果然不像是传说中的败家子，我很赞成你的观点，其实我们可以用中文交流的。”
罗翔云淡淡一笑，瓷杯里的锡兰红茶泛起涟漪，倒映着他眉梢的锋芒：“可以，反正我的德语并不是很好。”
“十三少想要点什么？你知道我们正与英国人在争夺着殖民地。”
“毛瑟1871步枪，还有子弹生产线。克虏伯的底吹酸性转炉炼钢炉设备，还有就是你们改装过的阿姆斯特朗后膛炮，要两门就行。如果能提供一些枪管的小型生产线。”
弗里克斯皱了皱眉道：“您知道，很多都是我们的机密，不可能卖给落后的殖民地国家。这有违我们的初衷。”
“呵呵，弗里克斯大使，亚洲太过于平静了不是吗？你们也不可能与英国人和荷兰人争夺这里的利益。而且这些都是你们过时的技术，我能生产的只是落后的武器。我们没有任何的工业基础，你担心什么？”罗翔云首接拿起了别人的雪茄，哈瓦那烟叶的醇香在指尖缭绕，反递给了对方来。
“也是，听说你找了英国人，也要买他们的东西。”
“他们的蒸汽机和船，还有英七七，这枪并不比1871差不是吗？马克沁我也买了，你认为我就二十个护卫，能掀起世界大战不成？”
“哈哈哈哈，十三少想保护自己家的财产？”弗里克斯点了点头，水晶杯底叩击桃花心木茶几的闷响像声暗号，淡然一笑道。
罗翔云也没否认，笑了起来：“的确，我们家做为兰芳首富，钱多了就会有人惦记着不是吗？”
“好吧，其实我们在东方并没殖民地，如果能搞起一些风浪来也是好事。我同意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搞出点什么事来，咱们保持着联系。”
“当然，一辈子花不完的钱，大家一起来花消不好吗？”
“很好，淡马锡太小了，有什么事很容易大家都知道消息。你常来大使馆不方便，这是我助手的一张名片。有事可以找他，你们在这边也有饭店不是吗？”弗里克斯大使狡黠的一笑，镀金钢笔在烫金名片上拉出龙飞凤舞的花体字。
廊传来雕花座钟的整点报时声，罗翔云点了点头，的确德国人更不安分，正需要一个远东的搅局者，也许十三少就是他们的其中一个棋子。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雪茄灰落在波斯地毯上的瞬间，随着罗翔云的离开，助手缓缓走了进来，怀表链在刺绣马甲上绷成笔首的银线，提醒道：“大使，这个十三不太安分啊。”
窗帘缝隙透进的光柱里尘埃狂舞，弗里克斯大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有意思，我们正需要一个人打破这里的平衡，这样才会让德意志帝国获得更大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