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中的血雾蒸腾如龙，林砚西肢铁索上篆刻的巫文正顺着血脉游走。当第七具男尸的瞳孔转为赤金时，他腕间早己碎裂的翡翠镯突然重组，将北狄巫师的骨杖震成齑粉。蛊虫从折梅的残躯中涌出，在血雾里凝成苏明璃的模样——这次她的虚影心口嵌着半块虎符，与林砚怀中残片拼合时，整座祭坛开始逆转。
"陛下，该饮药了。"赵无庸的嗓音从鼎底传来，老太监的残躯正与青铜熔为一体，缺指的手却稳稳托着药盏。汤药中浮沉的正是当年柳掌柜缺指的手骨，骨缝间塞着卷用巫血写就的《弑神策》。
崔明鸾的机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齿轮转动声里扯出捆金蚕丝："臣妾心窍里锁着的，可不止长公主的肚兜。"丝线展开的刹那，林砚看见母亲岳红缨被十二道铁链悬在冰崖之上，她足下跪着的正是当年玄铁卫统领岳临渊——他手中捧着的不是兵符，而是刻满陈氏家徽的婴孩头骨。
苏九的弯刀突然调转，劈开自己天灵盖。颅骨中滚出的不是脑髓，而是十二枚青铜钥匙："三年前长公主剖颅藏钥，等的就是今日！"她将钥匙掷向逆转的祭坛，钥匙插入七具男尸的瞬间，他们的胎记同时剥落，露出底下真正的传位诏文。
第一具尸身的心口纹着："...朕岳红缨弑君夺位，实为截断螟蛈..."
第二具的脊背刻着："...昭明三十七年地宫之变，陈氏以巫蛊..."
第三具的眼睑内写着："...真正的太子被炼成血鉴，藏于..."
......
第七具的舌根压着："...能读至此者，方为朕之血脉..."
林砚的瞳孔突然裂成双瞳，翡翠镯完全融入皮肤，在胸口烙出完整的《山河社稷图》。他扯断铁索跃入鼎中，沸腾的血水遇他即分，露出底部深藏的冰棺——棺中少年与他容貌别无二致，唯独颈后胎记是纯粹的岳氏族徽。
"陛下不可！"崔明鸾的机关手抓住林砚脚踝，"这是陈氏养了三百年的..."话音未落，冰棺中的少年突然睁眼，指尖射出金蚕丝缠住她的齿轮心脏："阿姊，你护着的这位，不过是我的替身蛊。"
祭坛西壁轰然倒塌，外界的厮杀声涌入。林砚看见皇城己成炼狱，本该戍守北疆的玄铁卫正在屠戮百姓，他们面具内侧的崔氏私印淌着血，而城楼上指挥的竟是早己"战死"的岳临渊。更远处的运河上，当年沉船正浮出水面，甲板站满戴青铜面具的北狄军士，他们手中举着的赫然是刻有"螟蛉"二字的玉牌。
苏九的残躯突然暴起，她将弯刀刺入自己巫族刺青，撕下的皮肤竟是一张人皮诏书："...见此诏如见朕躬，着岳氏血脉即刻..."字迹被突然降下的血雨打湿，冰棺少年狂笑着撕开胸膛，露出内里三千条扭动的金蚕——每条蚕背上都烙着不同世家的徽记。
"好一场螟蛉戏！"林砚将翡翠镯碎片按入冰棺，镯子突然暴长成剑。剑锋划过之处，金蚕尽数化为血水，汇入他胸前的《山河社稷图》。当剑尖抵住少年眉心时，整座皇城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深埋的十二尊青铜巨鼎——每尊鼎中都泡着与林砚容貌相同的尸体，他们的生辰八字连起来，正是大岳王朝三百年的国运图。
崔明鸾的机关心脏突然炸开，齿轮碎片在空中拼出岳红缨的绝笔信："...砚儿，娘亲将你与三百死婴同置虿盆，唯真正饮尽巫血者..."信纸被折梅的蛊虫吞食，虫群在林砚背后凝成双翼，翼骨正是当年幽冥战场的雁翎刀。
北狄巫师吹响骨笛，沉船上的青铜面具军士如潮水般涌来。林砚振翅掠过血海，剑锋所到之处，玄铁卫的面具纷纷龟裂——每张面具下都是他熟悉的朝臣面孔。当剑刃刺入岳临渊胸膛时，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当年护城河底的沉船图纸。
"陛下...看...看玉玺..."垂死的岳临渊撕开自己脸皮，露出的竟是柳掌柜的面容。他缺指的手指向祭坛，那里翡翠重组成的玉玺正在吸食七具男尸的精血，"山河永祭...实为..."
冰棺少年突然化作血雾，融入林砚背后的蛊虫双翼。翡翠剑锋暴涨三丈，劈开沉船甲板时，林砚看见了真正的传位诏书——刻在三千北狄战俘的脊骨上，每根骨头都写着："...得此诏者，当屠尽螟蛉..."
皇城地底传来龙吟，十二尊青铜鼎同时倾覆。鼎中血水汇成河，河中浮起无数刻着生辰八字的玉牌。林砚的剑锋挑起所有玉牌，在空中拼出完整的《弑神诏》："...朕岳红缨，以巫血融山河，今日弑神正位..."
最后一笔落下时，苏九的残魂突然凝实，她手中弯刀贯穿林砚后心："殿下，该醒来了。"刀锋抽出的瞬间，所有景象如镜面破碎——没有祭坛，没有沉船，唯有林砚独自跪在太庙地宫，怀中抱着早己风干的苏明璃尸首，她手中攥着的半块虎符，正插在自己心口。
血从虎符缺口滴落，在地上汇成八个字：
"螟蛉梦醒，山河当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