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黄的河水裹挟着断木残骸奔涌而下,夕阳像枚烧红的铁钉楔入天际。林烬踩着没过膝盖的泥浆,腐臭味钻入鼻腔,像有无数只蛆虫在脑髓里蠕动。他弯腰拽住一具浮尸的脚踝,尸身翻过面来的刹那,脖颈铁链突然绷首——那竟是上百具尸体用锈蚀的锁链串联成的人筏!
"作孽啊..."老铁匠赵三爷在河滩上啐了口血痰,铁钳般的手掌拍在林烬肩头,"这些是前朝锁龙军的尸骸,铁索浸过黑狗血,专镇河妖。"他腰间酒葫芦晃荡着,劣酒混尸臭酿出股诡异的甜腥。
林烬喉头滚动,掌心触到尸身胸甲上的螭纹。那纹路忽地发烫,心口龙鳞胎记如烙铁灼烧,痛得他踉跄后退。尸群竟随他的动作齐齐仰头,浑浊的眼球转向同一个方位,铁索摩擦声似万千冤魂低语。
"诈...诈尸了!"王瘸子尖叫着去扯尸身怀中的玉佩,指尖刚触到玉面,整条手臂突然爬满青紫纹路。他惊恐地甩动手臂,却见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救...救我..."哀求声戛然而止,白骨指节己插入自己咽喉。
赵三爷抄起打铁锤砸向铁索,火星迸溅处,锁链突然暴长尖刺。林烬扑倒老人滚向泥潭,尖刺擦过后背,火辣辣的痛感中,他看见铁索在血雨中扭结成字——"诛昏君"!每个笔画都由腐肉与断骨拼成,蛆虫从"君"字的王冠纹样里簌簌掉落。
河面陡然升起九尊青铜鼎虚影,鼎腹饕餮纹吞吐着血色雾气。林烬耳膜胀痛,恍惚听见婴儿啼哭自鼎内传来。那哭声忽远忽近,竟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尸群突然整齐跪拜,腐化的膝盖砸进淤泥,溅起的黑水在半空凝成逆鳞状。
"快看军牌!"赵三爷的铁钳撬开尸身护甲,青铜军牌上"萧景琰"三字正在渗血。老人粗糙的拇指抹过牌面,背面暗纹显形——竟是条盘踞的螭龙,龙目处嵌着粒猩红玛瑙,在暮色中泛着妖光。
林烬的残掌按在军牌上,玛瑙突然融化,顺着掌纹渗入体内。剧痛如利斧劈开颅骨,记忆碎片汹涌而来:金銮殿蟠龙柱倾倒,凤冠女子将婴儿塞入密道,追兵铁靴踏碎白玉阶...他跪地干呕,吐出大滩黑水中混着金丝——正是王瘸子先前抢夺的玉佩残片!
"这小子中邪了!"围观灾民哄散后退,有个胆大的泼皮抡起扁担砸来。林烬本能抬手格挡,扁担触及残掌的刹那,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河滩突然塌陷,泼皮惨叫着坠入裂缝,无数青铜锁链从地底窜出,将他绞成肉泥。
赵三爷拽着林烬的衣领急退,浑浊老眼死死盯着裂缝:"这是锁龙井!前朝用来..."话音未落,井中射出九道青光,在空中交织成卦象。林烬心口龙鳞剧震,卦象忽化作利箭刺入眉心——他看见萧景琰身着紫袍立于皇陵,脚下跪着北狄使臣,祭坛上摆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婴孩。
"醒醒!"老人一瓢污水泼来。林烬剧烈咳嗽,发现手中不知何时攥着半枚螭纹玉珏。河面九鼎虚影渐淡,婴儿啼哭转为凄厉狼嚎,对岸密林中闪过白影——竟是匹通体雪白的巨狼,额间嵌着青铜罗盘。
夜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官府骑兵举着火把包围河滩。校尉马鞭指向尸群:"妖人作祟,全部焚化!"火油泼洒的瞬间,林烬瞥见军牌螭纹在火光中游动,龙须缠上校尉脖颈。惨叫声起,那军官竟抓挠着自己的脸皮撕下,露出下方蠕动的螭蛊虫群。
赵三爷的铁锤砸开一条血路:"跟紧我!"两人冲入芦苇荡时,林烬回头望去,焚烧尸群的黑烟凝成巨大的螭龙头颅,正对着皇城方向张开獠牙。怀中的半枚玉珏突然发烫,河底传来婴儿清晰的呼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