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粒砸在烽燧堡的残垣上，像千万把冰刀剐蹭着青石。林烬蜷缩在箭楼阴影里，裹紧的羊皮袄结满冰碴，呼出的白气未及升腾便被狂风撕碎。他望向关外——月光下的雪原泛着死青色，地平线处隐约有黑潮涌动，那是北狄骑兵掀起的雪浪，马蹄声被风声揉成断续的呜咽。
"三百精骑，打头阵的是白狼崽子！"瞭望卒的嘶吼混着铜锣声炸响。林烬的残掌按上城墙垛口，掌心龙鳞胎记突突跳动。他看见领头的骑手扬起陨铁弯刀，刀光劈开雪幕的刹那，狼嚎声震落墙头冰锥——那竟是匹通体雪白的巨狼，额间嵌着的青铜罗盘泛着幽光，狼背上红袍女子未戴面甲，左脸狰狞的烧伤疤痕在月光下如蚯蚓蠕动。
守将王贲的牛角弓刚拉满，白狼己跃过十丈壕沟。女子弯刀掷出弧光，刀身"苍狼吻"三字在北风中泣血。王贲急退三步，刀锋却拐出诡异弧度，钉穿铁鳞甲将他生生掼在敌楼木匾上。刀柄螭纹突绽青光，守将伤口处钻出百条螭蛊幼虫，在"镇北关"金漆匾额上啃出蜂窝状的孔洞。
"放狼烟！"副将的令旗刚挥到半空，白狼己扑上城墙。林烬翻滚避开狼爪，见那女子单足点着狼背腾空，红袍翻卷如血莲绽放。她在空中接住回旋的弯刀，刀光过处，三架床弩的绞盘应声而裂。狼王獠牙撕开拒马桩，青铜罗盘突然射出青光，照得守军瞳孔涣散，手中兵刃纷纷调转对准同袍。
烽火台燃起的狼烟被青光浸染，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螭龙图腾。林烬的龙鳞胎记骤然发烫，他看见烟尘中有无数冤魂挣扎，每个魂灵心口都插着锁龙针。狼王额间罗盘指针疯转，雪地上突然拱起百座坟茔，腐尸破土而出——竟是历年战死的边军遗骸，手中断矛齐齐指向关内。
萨日朗的弯刀劈开烽燧堡铁门，碎铁溅入护城河，冰面下突然浮起密密麻麻的青铜棺。棺盖被声浪震开，爬出的螭蛊虫群在空中织成北狄王旗。林烬的残掌按在城墙裂痕处，地脉震动传来记忆脉冲：十年前的同月同日，同一匹白狼额间罗盘指向的，竟是前朝皇陵方位！
"降者不杀！"萨日朗的官话带着草原腔调，弯刀挑飞副将的头盔。那将领突然七窍窜出螭蛊，虫群凝成萧景琰的虚影："狼主之女，莫忘血契。"虚影挥袖间，狼王罗盘青光暴涨，照得萨日朗脸上疤痕迸裂，靛蓝色血液滴在雪地上，竟腐蚀出巫族祭文。
林烬趁机扑向狼王，残掌触及罗盘的刹那，青铜指针突然刺入掌心。剧痛中浮现幻象：幼年萨日朗跪在祭坛前，大巫用狼王獠牙在她左脸刻下咒文，獠牙根部清晰可见前朝蟠龙纹！现实中的狼王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碎雉堞，罗盘射出的青光里浮动着玉珏残片的虚影——正与林烬怀中那半枚完美契合。
关内突然传来地动声，青铜棺群破冰而出，在狼烟中组成九宫阵。萨日朗吹响骨哨，狼王却反常地扑向棺阵。林烬的龙鳞胎记突然剥离，化作金甲覆体，他看见每具棺内都蜷缩着与自己容貌相似的少年，心口插着璇玑盘碎片。
"原来如此..."萨日朗的笑声混着血腥味飘来，她扯开红袍露出脊背——那里纹着完整的玉珏图案！狼王獠牙突然暴长，刺入青铜棺椁的瞬间，关外雪原裂开深渊，三百北狄骑兵连人带马坠入地缝，惨叫声中混着锁链拖曳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林烬在尸堆中摸到块冰凉铁牌。借着将熄的烽火，他看见牌上"骁骑尉林"的字样被血迹覆盖，露出下方的螭纹——与狼王獠牙上的蟠龙纹组成完整图腾。远处传来萧景琰的骨笛声，雪地上突然拱起数条地龙，蛄蛹着向皇陵方向延伸。萨日朗的白狼裘掠过残月，她回望烽燧堡的眼神，竟与璇玑阁幻象中的姜沉璧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