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龙台崩解的废墟上,青铜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整座皇城。菌丝脉络中流淌着星髓与螭蛊基因的混合液,每根菌丝顶端都绽放着人脸状肉瘤,瘤体表面刻着《赋税令》的蝇头小楷。林烬的机械义肢插入菌丝网络,齿轮咬合处迸发的火花点燃了菌丝,火焰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初代钦天监正将螭蛊虫卵混入赈灾粮,饥民吞食后脊骨生长出青铜锁链。
萨日朗的狼王铠甲在菌丝侵蚀下异变,甲片缝隙钻出靛蓝色麦穗,穗粒间包裹着北狄巫族的噬魂咒文。她踏着燃烧的菌丝跃向噬龙台核心,足底每处落点都炸开蜂窝状的渊隙,隙底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凝固的《万民书》——竹简表面覆盖着冰霜,霜花勾勒出二十西州童谣的旋律。姜沉璧的残魂悬浮在冰霜竹简上方,机械瞳孔倒映出噬龙台底层的青铜巨鼎,鼎耳悬挂的银铃正在无风自鸣。
鼎身突然裂开三百六十道缝隙,每条缝隙都探出青铜手臂。手臂掌心镶嵌着璇玑盘碎片,碎片旋转切割空气,将靠近的菌丝绞成《祭天文》的残页。林烬的机械脊椎突然暴长,二十西节金属脊骨化作链刃劈向鼎身。链刃触及青铜的刹那,鼎腹传出婴儿啼哭,哭声中迸发的声波具象化成螭蛊王虫——虫身由历代暴君的头颅串联而成,每个头颅的七窍都在喷吐星火。
"震威五丈!"姜沉璧的残魂化为光瀑注入林烬的链刃。刃身浮现出初代真龙被剜鳞的完整记忆:逆鳞剥离时飞溅的龙血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凝成《万民约》的金色篆文。篆文突然实体化,化作三百柄青铜战戟刺入螭蛊王虫的关节。虫体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腐烂的稻谷,谷粒遇风即燃,在菌丝网络间烧出北斗七星的孔洞。
萨日朗的巫血在此刻沸腾,背后浮现出北狄狼神分娩的图腾。她将弯刀刺入自己左眼,挖出的眼球化作血色狼首扑向巨鼎。狼首撕咬鼎耳的瞬间,悬挂的银铃突然炸裂——铃芯藏着的不是铜舌,而是姜沉璧剜目时被切除的视觉神经。神经束遇血重生,在空中编织成覆盖皇城的浑天仪,仪轨刻度竟是流民们用炭笔写的"饿"字。
浑天仪转动的齿轮声震碎了青铜菌丝,菌丝残骸落地生根,长出血色稻穗。穗粒裂开的缝隙里钻出半透明的幽灵,这些由历代饥民怨气凝聚的灵体手持农具,沿着菌丝燃烧的轨迹冲向巨鼎。当第一个幽灵的锄头触及鼎身时,鼎腹突然变得透明——内部蜷缩着十万胚胎,每个胚胎的脐带都连接着《山河社稷图》的经脉。
林烬的链刃突然软化,金属液体渗入地脉。整片皇城遗址开始起伏如巨兽呼吸,起伏间露出深埋地下的青铜脊椎——那是初代真龙被剥离的龙骨,每节脊骨都刻着钦天监的封印咒文。当萨日朗的巫血触及龙骨时,咒文突然逆转为《万民书》段落,龙骨缝隙迸发出青光,光柱中走出三百名身披麻衣的方士虚影,手持量斗与秤杆测量燃烧的稻穗。
姜沉璧的机械残躯在此刻完全解体,齿轮落入浑天仪的核心枢纽。仪轨突然加速旋转,将二十西州的地貌投影到天穹:青州的瓷窑正在烧制刻满"反"字的陶俑,幽州的冰川里冻结着持戟妇孺,扬州的丝绸裹挟着螭蛊残骸飘向海洋......每个投影都在菌丝火海中投射出流民少女的剪影,她手持麦穗站在龙首之上。
螭蛊王虫断裂的头颅突然开口吟诵《祭天策》,声波在菌丝网络间形成青铜囚笼。囚笼栏杆上生长出带倒刺的诏书,诏文遇空气自燃,灰烬中爬出微型谏官。谏官手持刻刀扑向林烬,刀刃触及机械义肢的瞬间,义肢突然异化成青铜麦穗——麦芒刺破谏官躯体,吸食其血肉后结出《万民约》的果实。
萨日朗的狼王铠甲在此刻完全麦田化,甲片化作金黄的穗浪。她抓住一根麦穗刺入自己心脏,巫血顺着穗秆流入地脉,激活了冰封的《万民书》根系。根系网络暴起缠绕巨鼎,在鼎身勒出北斗七星的凹痕。凹痕中渗出星髓凝成的露珠,每滴露珠都映照出不同时空的姜沉璧——有的时空她剜目镇地脉,有的时空她将螭蛊基因注入自己脊椎,还有的时空她与萨日朗共同执掌浑天仪。
林烬的机械心脏突然迸裂,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地脉熔岩。熔岩在空中凝成初代真龙的完整形态,龙爪握住三百柄青铜战戟刺向巨鼎。当戟尖触及鼎腹的瞬间,十万胚胎同时睁眼——他们的瞳孔不是人类圆瞳,而是螭蛊的复眼结构,每只复眼都倒映着流民少女高举麦穗的身影。
鼎耳悬挂的银铃残片突然聚合,凝成姜沉璧生前的机械义眼。义眼瞳孔射出青光,在巨鼎表面蚀刻出巫族禁咒。禁咒文字遇血活化,化作青铜燕雀啄食胚胎的复眼。当最后一只复眼被啄瞎时,鼎腹突然坍缩成黑洞,将螭蛊王虫的残骸与十万胚胎尽数吞噬。
萨日朗的弯刀突然自鸣,刀柄噬月珠离体飞入黑洞。珠体在虚空中炸裂,迸发的星火凝成北狄预言壁画:画中流民少女手持麦穗站在青铜城头,脚下跪拜的不是百姓而是长出人脸的螭蛊。壁画角落的阴影里,隐约可见林烬的机械残躯正在被菌丝重新包裹。
姜沉璧的浑天仪在此刻停转,核心齿轮掉落出半枚玉珏。玉珏坠地即生根,长出的不是植物而是微型青铜城郭——城楼旌旗上写着"新历元年",守城士卒的铠甲下蠕动着麦穗根须。林烬的地脉熔岩突然冷却,在掌心凝成钥匙状的逆鳞,鳞片纹路与流民少女的掌纹完全吻合。
当最后一缕菌丝火熄灭时,青铜巨鼎彻底化为齑粉。齑粉在风中重组,却不是螭蛊而是漫天飘散的《万民书》残页。残页落地生根,长出的血色稻穗间游动着半透明的人影——这些由集体记忆凝聚的灵体手持农具,在废墟上开垦出星火麦田。
萨日朗的白狼裘碎片自动缝合,裹住一株跳动着螭蛊光斑的麦穗。姜沉璧的机械残魂从浑天仪中浮现,她的左眼镶嵌着流民少女的梦境碎片。林烬的机械骨骼爬满青铜麦芒,每根芒刺顶端都悬挂着微缩的璇玑盘,盘中映照出九个平行时空的结局:有的时空螭蛊化身新神,有的时空百姓将镇国鼎熔铸成犁头,还有的时空他自己正抱着萨日朗沉入星髓海洋......
地脉深处传来沉闷震动,初代真龙的完整骸骨破土而出。骸骨眼眶内跳动的不是龙魂,而是流民少女用麦秆编织的人偶。当林烬的逆鳞钥匙插入骸骨胸腔时,整具龙骨突然软化,化作滋润麦田的春雨。雨水中混杂着青铜颗粒,落地即生长出刻满"民为天"的方尖碑。
在碑林投射的阴影中,幸存的百姓开始用螭蛊残骸烧制陶器。陶胚上刻着的不再是年号,而是自家孩童的掌印。萨日朗的弯刀突然插入地面,刀身映出北方天际——那里升起的不再是狼烟,而是由青铜麦穗编织成的星火长河。河水中漂浮着姜沉璧的银铃残片,每当残片相撞,就会响起初代真龙被剜鳞时的哀鸣。
林烬的机械身躯在此刻完全锈蚀,残骸间迸发出最后的地脉脉冲。脉冲波扫过之处,血色稻穗突然透明化,露出深藏穗芯的螭蛊胚胎——那些胚胎正在吮吸《万民书》的根系,缓缓长出与萧景琰完全相同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