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像从天上泼下来,淹没了纵横交错的宽街窄巷,卫老人屋里亮如白昼。
恒氏在喂江夷欢喝药,她死活不张嘴。
“夷欢你就喝点吧,良药苦口。”
“咳咳,我不喝,我以前生病,不喝药都能扛过去。”
卫老夫人骂道:“那蠢姑娘怎么就掉进水里了?崔家公子也是个废物!你救他们做什么?”
江夷欢精神恹恹的:“老夫人,你数骂人时精神最足。”
卫老夫人缓了口气,“你替王家避了灾,他们这两日应当上门谢你,等着就是。”
暴雨滂沱中,卫昭回来了,衣服淋湿大半。
卫老夫人心惊不己,这么大雨还回来?
忙对他解释原委。
“大夫说她无碍,发场汗就好。还有,她吃多了毕罗,吐出来不少。”
江夷欢靠在引枕上,有力无气:“毕罗的事情不用提,卫昭啊,我今日交到了真朋友,是王家姑娘。我还救了崔公子与徐姑娘,虽然我不大喜欢他们。”
卫昭压下怒气,“你与他们很熟吗?为何要冒险救他们?”
“我游过河水,也游过江水,王尚书家的小湖不算什么,我有把握。”
“你个呆子,他们掉湖里,是他们自己的命!你不能冒险!”
见卫昭声色俱厉,众人都吓得发抖,恒氏劝道:“熹光,她正难受着,你别吓她。”
江夷欢哼哼:“我才不怕,他就是嘴上凶。”
见榻边满满一碗药,卫昭板起脸:“你没喝药?”
“我不喝,好苦。”
卫昭端起药碗喂她。
江夷欢乖乖张嘴,苦死她了,险些吐出来。
“咱们走吧,我不要睡在这里。”
卫昭也不情愿她住在别人院中,给她裹严实,抱起她就走。
恒氏追在后头,“熹光,地上湿滑,你们慢点走!”
卫老夫人叫住她:“恒氏,你留下来侍奉我。”
路上,雨像断了线的珠子,江夷欢道:“卫昭,你母亲又被你祖母留下了。”
“你说什么?” 卫昭没听太清。
江夷欢大声吼:“你母亲!被你祖母!磋磨!”
卫昭身形微滞,把她送回偏房放下。
“你方才说,我祖母磋磨我母亲?她怎么敢?”
“我观察很久了,你母亲脸色总是苍白,夜间也睡不足。她不告诉你,可能是怕你担心。”
卫昭抿了抿唇,他每次问母亲近况,母亲都说很好,祖母不再找她麻烦,时间久了,他不再多问。
江夷欢抱住他,“你陪我睡好不好?芷如说,男人得多歇在女人房里。”
“......芷如?她怎么对你说这个?”
“她说咱们要睡一起,我才能生孩子。”
卫昭:“......” 她要生什么?
“陪我睡嘛,我最喜欢你。” 江夷欢蹭他脸颊。
卫昭堪堪避开,冷笑:“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朱弦吗?我最多排第二,不,你还有哥哥,我撑死排第三!”
“不一样,你与他们不一样。”
卫昭心气稍平,等着她解释,却见人家打了个哈欠,趴他怀里睡着了。
给她盖好被子,撑着伞,提着灯笼去向恒氏院中。
老远就听到恒氏在咳,卫芷兰的声音传来。
“母亲,祖母但凡不高兴,就拿你撒气,你告诉哥哥不行吗?你看江夷欢,她多会告状!”
人家受点委屈就吵闹,哥哥次次维护她,母亲为何要忍气吞声?
恒氏声音淡淡的:“你祖母那点招数,我早习惯了。我对你哥哥有愧,哪能总烦他?他性情阴晴不定,有时我瞧他,竟有些害怕。咱们能与人为善,就与人为善,吃亏是惜福。”
卫昭静静立于门外,他阻止通传的嬷嬷,首到屋里没了声音,才扔伞走了。
头晕沉沉的难受,母亲对他有愧,也害怕他,这让他觉得不适,有种无力感。
醒过神来,他己站在江夷欢的寝屋里。
小姑娘裹着被子睡得正香,活像个大蚕蛹,鼓鼓的可爱,他犹豫片刻,躺在她旁边。
大蚕蛹猛地惊醒,使劲儿打他的脸,“啊啊啊,你是谁,我打死——”
卫昭赶紧捂住她的嘴,“是我啊,卫昭,我来陪你睡觉。”
江夷欢操起坚硬的瓷枕,朝他砸去:“滚开!你是假的!卫昭才不会半夜爬床!”
天亮后,她唤来朱弦,心有余悸。
“姐姐,我昨晚半夜做梦,梦到卫昭偷偷爬我的床,定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朱弦拼命忍笑,昨晚半夜,主人狼狈逃出江姑娘的屋子,脸上还有巴掌印,额头也肿着。
主人对她下死令,承诺给她补三个月俸禄,让她别把真相说出去。
她屈服了,毕竟是三个月俸禄。
卫昭一大早就去了恒氏院中。
他道:“母亲,你身体虚弱,应当静养。我去与祖母说,你最近都不能向她请早安。”
恒氏咳了几声,不安道:“你的心意母亲知晓了,我是长媳,面上礼数得做足。”
卫昭有点恼火,他有能力让母亲过得舒服,她却不承情。
“母亲,你就听我的,祖母见不到你,她又不会死!见不到任何一位儿媳,她都能活得好好的。”
恒氏十分无奈,儿子这张嘴...婆婆听到还不得气死?
“熹光,你额角怎么了?有些红肿。”
“没,没什么,我不小心磕到了。”
恒氏有点纳闷,儿子额角的伤口,好像从前他被人欺负时,用石头砸出来的,但如今还有谁敢砸他?
卫昭抚着额角道:“母亲,我打算让夷欢管铺子,让她有点事做,省得她整日胡思乱想。”
这是他后半夜睡不着想到的主意,呆头鹅对他心思不纯,干脆给她找点事情做。
恒氏惊诧,“管铺子?你打算让她管哪间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