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冰霜在奖学金公示栏上凝结成蛛网状纹路，林穗的指尖在"周倩"的名字上划过，指腹传来纸张特有的粗粝感。国家奖学金评审细则第八条"家庭经济困难者优先"的字样，在周倩父亲公司赞助的新LED射灯下泛着冷光。
"让让。"周倩的羊绒大衣扫过林穗手背，纪梵希香水与公示栏的油墨味混杂交织。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敲击着玻璃橱窗："这次评审有海外教授参与，某些人最好别闹笑话。"跟在身后的教务秘书怀抱的文件夹里，露出国际快递单据的一角。
林穗翻开母亲寄来的EMS信封，低保证明边缘沾着纺织厂车间的棉絮。当她将材料塞进投递箱时，瞥见周倩的助理正将整摞文件扔进碎纸机——最上方正是自己昨天提交的助学金申请表。
财务处的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林穗的帆布鞋底粘着融化的雪水。"银行流水需要逐月明细。"柜台后的会计头也不抬，"微信账单不能作为贫困证明。"
在网吧的包间里，林穗用手机热点登录母亲的支付宝。纺织厂每月15号发放的2863.74元工资，与周倩朋友圈晒出的单日消费记录形成刺眼对比。当她截取周倩三亚游艇派对的定位截图时，VPN突然断线——周氏集团总部的IP地址在后台闪烁。
打印店的二手惠普打印机吐出第7版材料，林穗发现"家庭成员"一栏的笔迹深浅不一。母亲颤抖的签名旁，父亲去世证明的复印件不知何时被替换成模糊的扫描件。老板嚼着槟榔提醒："小姑娘，有些钱有命赚没命花。"
国际会议厅的暖风系统吹不散林穗掌心的冷汗。周倩的答辩PPT播放着山区支教视频，孩子们手中的文具印着周氏集团LOGO。当评委问到"持续性帮扶计划"时，她的Apple Pencil轻点屏幕，跳转出区块链慈善平台的实时数据——捐款记录里的匿名用户，IP地址全是周氏集团员工电脑。
"该我了。"林穗的帆布鞋踩过波斯地毯的瞬间，大屏幕突然蓝屏。备用电脑启动后，她准备的乡村教育调研视频变成某首播平台的打赏榜单——榜首赫然是周倩的抖音账号。
老教授突然起身，手杖敲击地面发出闷响："看看这个！"他展开泛黄的《希望工程捐助名册》，1998年某栏的"周某某"捐款记录，笔迹与周倩父亲如出一辙。"二十年前诈捐，二十年后洗钱，好个慈善世家！"
林穗在档案馆核对捐赠票据时，指尖粘上防伪油墨特有的黏腻感。周倩名下的三份贫困证明，公章边缘的防伪齿纹出现0.3毫米偏差。当她用紫外灯照射时，某处"务农"的"农"字显露出被反复刮擦的痕迹——原始字样应为"董事长"。
深夜的行政楼，林穗用宿管阿姨的万能卡刷开档案室。周倩的学籍档案里，初中就读的"国际学校"收费标准显示每年28万元，与其声称的"父母务农"严重矛盾。手机快门声响起的瞬间，防火喷淋突然启动，纸质材料在雨水中晕染成团。
"小心！"保安的手电筒光柱里，林穗看到自己刚拍的照片正被远程删除。云端备份显示最后同步时间停留在23:59分——周氏集团法务部的上班时间。
林穗裹着起球的羽绒服蹲守在校门口，哈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霜。周倩的迈巴赫驶出地库时，她举起贴满证据的泡沫板。挡风玻璃后的周倩戴上墨镜，车载音响传出经过变声处理的警告："你母亲今天上的是夜班吧？纺织厂最近电路老化..."
教务处的处理决定贴在冰封的公告栏：周倩因"材料疏漏"取消评奖资格，林穗的申请因"证据不足"不予受理。国家奖学金名额空缺的公告旁，是周氏集团捐赠智能图书馆的新闻。
老教授在古籍修复室煮着姜茶，蒸汽模糊了窗上的冰花。"看看这个。"他翻开民国时期的《助学贷册》，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周倩祖父冒领助学金的供词。林穗突然发现，供词日期是1948年12月31日——民国货币体系崩溃的前夜。
寒假前的最后一堂思政课，教授正在讲解"教育公平"。周倩的座位空着，桌洞里留着半管迪奥唇膏。林穗的笔记本上画满问号，某个潦草的"为什么"刺破了纸页。
在勤工俭学打扫教务处时，林穗发现碎纸机残留着带血指印的举报信。当她用淀粉显影法提取指纹时，走廊传来教务主任的咆哮："把那套人脸识别系统装上！"
返乡的绿皮火车摇晃着驶过冻土，母亲织的毛线手套里掉出匿名纸条："小心实习单位。"林穗望向窗外，周氏集团的新能源基地正在远处亮起鬼魅般的蓝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