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的手指悬在指纹识别器上方三厘米处，金属面板倒映出她新染的栗色发尾。昨天人力总监说"深发色更显专业"，她连夜把漂了三次的金发染回深色，染发膏还残留在耳后，像块胎记。
"滴——"闸机弹开的瞬间，身后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穿珊瑚粉套装的女生擦着她肩膀挤进去，工牌挂绳是浅蓝色——和自己一样的管培生。那人左手中指戴着蒂凡尼T系列钻戒，在晨光里折射出六芒星。
电梯轿厢的镜面映出十二张妆容精致的脸，林穗数到第西个楼层按钮时，发现所有人都在通过镜面观察彼此。她的帆布鞋往后挪了半步，鞋跟抵住轿厢壁的消防示意图，那里用油性笔写着"B2停车场C区有充电桩"。
十七楼玻璃门感应开启时，咖啡豆焦香混着某种柑橘调香水扑面而来。林穗握紧双肩包带子，看见前台大理石台面上摆着三盆多肉，最右边那盆虹之玉的叶片有掐痕——和面试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小林是吧？"穿灰色POLO衫的男人从显示器后探出头，胸牌上"行政部王鹏"的字样被咖啡渍晕开，"你的工位在打印机旁边，这周先跟Amanda学习流程。"
打印机吞吐口的绿灯规律闪烁，林穗数着步数走过去：第七步时路过茶水间，听见"叮"的一声微波炉提示音；第十一步时瞥见某张工位上的星巴克城市杯，杯底压着拆开的杜蕾斯包装袋。
她的工位隔板上贴着便签矩阵：黄色是待处理文件，粉色是紧急事务，绿色是...她凑近看，绿色便签上画着卡通猪头，旁边写着"张总专属"。转椅轮子卡着根长发，在晨光里泛着酒红色光泽。
"新人守则第一条，"香氛味突然笼罩下来，穿真丝衬衫的女人敲了敲她的显示器边框，"永远别让打印机缺纸。"Amanda的珍珠耳钉随着动作晃动，在林穗瞳孔里投下两个光斑。
林穗站起身时膝盖撞到键盘托，疼痛让她想起昨天在城中村被电动车刮伤的小腿。Amanda的视线扫过她淘宝买的通勤包，在某个瞬间瞳孔微微收缩——林穗突然想起这个轻奢品牌上周刚被曝出抄袭丑闻。
"这是项目交接清单。"Amanda递来iPad，美甲上的碎钻在屏幕上划出细痕，"每项都需要三个部门签字，记得扫描件命名规则是日期加负责人姓氏首字母。"她转身时裙摆扫过垃圾桶，带出一张撕碎的体检报告，林穗瞥见"HCG阳性"的字样。
打印机突然发出哀鸣，卡纸提示灯疯狂闪烁。林穗蹲下身打开纸盒，发现最底层压着张被揉皱的薪资条，数字栏用马克笔涂黑了，但透过强光能看到末尾的".8"，是应届生工资的1.5倍。
"让开。"穿格子衫的程序员挤过来，后腰露出健身环的勒痕。他暴力拍打打印机外壳，取出的卡纸上印着半截报销单，消费场所写着"XX温泉酒店"，发票金额刚好卡在差旅费标准上限。
林穗默默记住时间：9点47分。昨天在管培生群看到匿名提醒，说每周西这个时段财务总监会来技术部巡查。她把碎纸片收进透明文件袋，标签写上"2023.9.14 打印机异常"。
午休时她在安全通道吃便当，听见楼上传来争吵："说过多少次需求池要留buffer！""您上周喝的茅台还是用我积蓄买的呢！"突然响起的脚步声逼近，林穗躲进保洁工具间，手机照明灯扫到墙上的排班表，周三下午的清洁区域被人用红笔圈住"总裁办"。
回到工位时发现键盘旁多了盒马卡龙，便签写着"欢迎新人"。林穗用手机摄像头检查包装，发现生产日期被二次贴标覆盖。她拆开蓝色那颗，在夹心层发现未融化的糖粒——低温保存导致的结晶现象。
"小林，帮我把这份文件送给张总。"Amanda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穗转身时手肘碰倒水杯，柠檬水泼在键盘上。她抽出纸巾抢救，发现Enter键缝隙卡着半片美甲，和Amanda今早断掉的那枚形状吻合。
送文件途中经过会议室，磨砂玻璃内晃动着人影。林穗放慢脚步，听见"上市对赌""VIE架构"等词汇，接着是杯底重重磕在桌面的声响。她数到第七步时，身后突然爆发出笑声，回头看见投影仪蓝光里飞舞的灰尘像微型银河。
张总办公室的门把手是黄铜材质，握上去比走廊温度低三度。林穗敲门时注意到门缝下溢出咖啡渍，形状像意大利地图。应答声响起时，她推门的手顿了顿，把左脚的鞋子卡在门框处——这是养老院陈奶奶教的，说能防突然关门。
"放这儿吧。"张总没抬头，笔尖在文件上划出沙沙声。林穗看见他电脑屏保是全家福，妻子无名指上的钻戒和Amanda抽屉里那个戒托尺寸一致。文件筐边缘搭着条爱马仕皮带，金属扣的划痕方向显示是左手惯用者。
回程时电梯满员，林穗改走消防通道。在十三楼转角看见两个抽烟的运营，火星明灭间听见"这批管培生要裁一半"。她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踩过冰凉的水泥台阶，在第九步时踢到个烟盒，捡起来发现是薄荷味万宝路——和今早在张总办公室闻到的烟味相同。
下班前半小时，行政部突然通知要调整工位。王鹏站在打印机旁喊："谁的东西赶紧收走！"林穗看着同事们蛇形游走，某个瞬间所有人的肢体语言都变成防御姿态。穿Lol裙的女生抱着收纳箱撞到她，箱里掉出盒未拆封的避孕药，批号显示是三个月前生产的。
新工位在走廊尽头，头顶正对空调出风口。林穗摸到桌底有块口香糖残渣，用尺子刮下来发现是粉色——公司楼下便利店上周刚停售的樱花限定款。她打开手机天气APP，湿度显示68%，从包里取出别针弯成S型勾住出风口叶片。
"挺聪明啊。"隔壁工位的男生探过头，他工牌挂绳镶着金线，"不过明天保洁阿姨会首接关总阀。"他指了指天花板某块活动板，林穗看见上面用荧光笔写着"周三16:00"，后面跟着个骷髅图案。
加班到九点时，整层楼只剩她的台灯亮着。打印机突然自动启动，吐出一叠空白A4纸。林穗走近看，发现每张纸右下角都有针孔大小的透光点，排列成莫尔斯电码的节奏。当她用手机电筒照向纸堆时，光斑在地面拼出"小心茶水间"的阴影。
收拾东西时发现抽屉里多了本《公司文化手册》，翻开扉页有潦草字迹："页码质数行有惊喜"。在第13页第7行，她看见"开放包容"的"包"字被挖空，夹层里藏着张门禁卡，芯片编号显示权限可至地下二层。
走到电梯间时遇见CTO，他怀里的文件夹露出《金字塔原理》的书角。林穗按下下行键，听见"叮"声的同时，CTO突然说："工位就像棋盘，新手总盯着車马炮。"她转头时看见电梯镜面里，对方正透过镜面观察她的表情。
回到城中村出租屋，林穗在淘宝下单了微型摄像头。拆开泡面包装时，发现酱料包上印着"再来一包"，而中奖区有明显刮擦痕迹。她突然想起工位抽屉里那盒马卡龙，打开电脑搜索生产批号，跳出的新闻标题是《知名甜品连锁店爆出临期产品篡改日期丑闻》。
凌晨两点，管培生群突然弹出消息："紧急通知：明日全员着正装。"林穗点开大图，发现背景里某张工位的电脑界面是招聘网站，搜索栏写着"竞业协议 规避方法"。她截图存进名为"工位地理志"的文件夹，标注上经纬度坐标——这是用手机摄像头记录的工位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