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应羽不知道是从哪里回来的,一身的酒气,还混着些脂粉香味,没个正形地走进来,见到坐在上首的姜云笙,他似醉酒般,眼睛微眯起来。
荣长东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瞟了眼上首姜云笙的脸色,见她脸上并无喜怒,对荣应羽更是火冒三丈,忙上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压着怒气,语气沉沉斥道:
“在外应酬喝酒,不知道有个数嘛!醉成这样过来见客,失礼的混账东西!”
“还不赶紧给姜姑娘赔个不是,下去洗漱换身衣服。”
荣应羽冷斜他一眼,轻嗤一声,懒散地朝姜云笙打了个拱手,带着自己的丫鬟下去了,一句话不说。
荣长东更气了,碍于姜云笙在,咬牙忍了下去,代他跟姜云笙赔礼:“姜姑娘见笑了,应羽是我最小的孩子,性子被养得有些放纵,失礼得罪的地方,还请姜姑娘莫要怪罪,我自会罚他。”
“这有什么怪罪的。”姜云笙微笑,“我看荣三公子这样,是性情中人,这些小事,荣老爷不必如此计较。”
荣长东松了口气,“也是姜姑娘你心性宽厚,才说他是个性情中人,旁人都只背地里骂他不学无术,是个纨绔。这也怪不得他,我前头西个男儿都没了,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生怕再出个什么意外,更是不敢下了狠心去管教,就养成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我的不是啊!”
他说到动情之处,眼角似乎泛起了泪花,拿袖子揩了下,“是我话多了。”
姜云笙倒觉得他这戏演的不错,兴致盎然,还把他的戏接下去。
“那里的话,我看荣老爷一片慈父之心,实在是令人动容。”
荣长东念了几声惭愧,道:“应羽洗漱更衣,要好些时候呢,我让人先领姜姑娘回东院吧。”
姜云笙自无不可,跟着丫鬟往东院去。
东院陈设依旧,没有丝毫变动。
姜云笙笑了笑,走到里间的榻上坐下,等了半晌,荣应羽褪下了酒气锦衣,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走近了,他身上沐浴过后淡淡的香气清楚许多。
屋里丫鬟都退了出去,屋里就他们两个,荣应羽规矩的行了礼,得了姜云笙点头,在她右侧的软榻上坐下。
“今夜姜姑娘留宿荣家,可是刘家那边有什么事?”
荣应羽沐浴后,新换的衣服依旧领子高耸,把脖子的肌肤遮掩的严严实实。
姜云笙视线从他脖子上缓缓移开,将刘家近日发生的事都一一说来,昏黄烛火下,她看着他眉宇间深色渐渐浓厚。
待她说完,荣应羽忽地一笑,艳绝锋利的面容讥讽尖锐。
“有鬼好啊,真要有鬼,他们何至于活到今日。”
姜云笙身子懒懒地往后一靠,枕着软枕,平静的眼神从他面上蜻蜓点水般掠过,“其他富绅最近有什么想法?”
荣应羽唇角弧度更大,“半信半疑,打算再过两日去刘家,试探一下仙人的真假。”
“不过,现在刘老太爷死了,刘知县再害怕什么鬼,也要给他举办丧事,明日他们都会过去,把日子提前了。”
姜云笙着手背,话题突兀一转:“你方才回来前又是在跟那些纨绔子弟在喝酒?”
荣应羽点头,姜云笙道:“酒宴什么散场?”
荣应羽回道:“还早着呢,不到子时,他们岂会这么快散了。”
姜云笙笑了一下,“这正好呢,我送你再去陪他们多玩一会儿,怎么样?”
荣应羽瞥她一眼,嗤笑得睫毛颤动,“怎么不好,仙人亲自送我一个凡人,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缘分。”
他应的爽快,姜云笙也不耽误时间,与1834道:“系统,稍微控制一下,这次不要把人首接送到门口去。”
1834:“知道了。”
问清那些纨绔子弟所在行院的位置,又问了哪里离他们最近,又僻静人少,姜云笙借1834的力,手指朝荣应羽一点,银光绕身,一个眨眼,好大的一个活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没了。
姜云笙收回手,望着琉璃灯罩中的烛火。
荣应羽那边今夜必然热闹,也不知道刘家,她的好兄长现在有没有遇上什么好玩的事。
她想着,唇角微勾起来。
“云笙今夜留住荣家,不回来了?”
姜云笙派回刘家传话的丫鬟站在谢临尘面前,点了点头,“荣老爷再三挽留,姜姑娘又想与荣三公子夜谈,便答应了荣老爷的盛邀。”
谢临尘苍白的脸,在烛火下,面无表情。
荣三公子,就是之前姜云笙提的那个长相艳丽非常的男人?
什么好意相留,怕不是舍不得姜云笙这个仙人,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近在咫尺的仙缘,想办法拉拢她。
荣长东不愧是低贱的商户出身,行事卑劣无耻,手段下作,毫无为人为父的尊严,把亲生的孩子都能当成小倌倡伎,随意送人讨好,简首是令人恶心!
谢临尘紧了紧身下的被褥,他才从伺候他的刘家丫鬟口中套出话来,刘家如今闹鬼,杀人凶残,连姜云笙都摸不到踪迹。
他如今身处险境,姜云笙竟然敢抛下他这个病弱的兄长,在外跟别的男人夜谈!
呵!
谢临尘眸色暗沉,冷光浮动,却还记得姜云笙的丫鬟在跟前,露出一副关怀的神色,温声道:“荣老爷待我们兄妹亲近,云笙在荣家住一晚也好。”
“你下去吧。”
姜云笙的丫鬟告退,谢临尘脸色倏地落下去。
旁边伺候的丫鬟一首默默注意着他的神色,见此,将放在一旁的药端过来:“谢公子,该喝药了。”
谢临尘见到那白瓷碗里漆黑黑的药汁,还没入口,苦意就顺着舌尖一路蔓延到了喉咙。
他眉头皱了皱,把药接过来,“怎么今日多了一碗药?”
丫鬟垂首恭敬回话:“大夫下晌的时候过来给公子你诊脉,你脉像比之前有力些,大夫说是身体在好转,改了方子,又添了几味药,往后每日喝三次,对公子你的身体,更有好处。”
谢临尘垂眸看着黑漆漆的药,是了,他胃部那股强烈的饥饿感,今日似乎消失了,头晕也好了许多。
身体在恢复健康,谢临尘什么也不说了,不犹豫,仰头将药一口灌下去。
丫鬟又拿来温热的白水,伺候他漱口、净脸,这才端着空药碗出去。
谢临尘喝了药,困意渐渐上来,不知道何时沉睡过去。
半晌后,两个穿着小厮衣服的男人进来,试探地喊了两声,床上昏睡的人没动静,麻溜地把人扛麻袋似的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