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盏中的月影碎成七瓣时,陆九歌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结茧。柜台后的算珠声突然变成蚕食桑叶的细响,老板娘掀开帘子的手腕缠满银丝,丝线末端连着檐角铜铃里悬挂的翡翠蚕蛹。
"该补丝了。"老板娘指尖轻弹,银丝突然绷首。陆九歌的诡镯内侧"判双生"三字渗出金液,顺着银丝流向蚕蛹。当金液触及翡翠表面时,蛹壳裂开细纹,露出里面蜷缩的婴孩——那孩子后颈的星痕正与陆九歌的丧门印记共鸣。
蚕房暗门轰然洞开,腥风裹着青铜钱币涌出。陆九歌斩断缠住脚踝的银丝,丝线断裂处喷出的荧光粉在空中凝成浑天仪虚影。当他触及仪轨表面的星纹时,前世记忆如蚕食桑叶般啃噬神识——暴雨夜刺入神秘人胸膛的剑锋,竟连着贯穿自己心脏的银丝。
"寅时三刻!"斗笠人的声音穿透瓦檐。翡翠蚕蛹突然炸裂,婴孩啼哭着化作青烟。烟尘中浮现十二面骨镜,每面镜子都映着陆九歌在不同时空被银丝绞杀的画面。当第七面镜子破碎时,碎片里伸出青铜傀儡的手臂,指尖捏着带血的茶馆账本。
陆九歌的桃木剑刺中傀儡眉心,剑身突然软化扭曲,最终结成蚕茧裹住手臂。茧壳表面浮现血色星图,与青铜树脉络完全契合。当蚕茧增殖到第三层时,斗笠人破窗而入,他的斗笠边缘垂落的银丝正连接着所有铜铃。
"坎位生门!"斗笠人割破掌心拍向蚕茧。血符燃起的青烟中,陆九歌看见青铜树内部景象——三百六十具水晶棺悬挂在枝干间,每具棺椁都连着血管般的红绳。绳头系着的正是茶馆七位常客的脚踝,他们的天灵盖都入青铜钥匙。
蚕房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沸腾的蚕池。白胖的蚕虫在血水中翻滚,每只虫背都嵌着星纹铜钱。当陆九歌的诡镯触及池水时,蚕虫突然暴长形,他们的面部如蜡般融化,露出内层的青铜骨骼。
老板娘的笑声从池底传来,她的罗裙遇血化作万千银丝。陆九歌斩断三根缠向咽喉的丝线,断口处滴落的黏液竟在空中凝成《渡厄经》残页。经文倒映在池面上,显现出被抹去的最后一段——"以双生为引,饲轮回之茧"。
斗笠人突然拽着陆九歌跃入蚕池。下坠过程中,无数蚕茧从池壁伸出,茧壳内封存着戴不同面具的自己。当陆九歌触碰到印有星纹的蚕茧时,池水突然凝固成青铜镜面,映出二十年前三清观地窖的场景——幼年的自己正将青铜镯戴在神秘人腕间。
"原来如此......"陆九歌的胎记开始燃烧,金液逆流注入诡镯。镯身"断轮回"的"断"字突然崩解,重组为"续"字。蚕池底部传来锁链断裂声,七十二具守陵人尸骸破水而出,他们的眼眶里爬出星纹尸蟞,蟞背斑纹正与茶馆常客的痣印呼应。
老板娘突然从尸群中浮起,她的银镯裂开露出内部青铜齿轮。当齿轮转动时,所有尸蟞背甲翻开,露出镶嵌其中的翡翠碎片。陆九歌的桃木剑不受控地刺向自己心脏,却在触及皮肤时碎成银丝——这些丝线正是连接所有时空的因果线。
"戌时正!"斗笠人扯下左臂,断肢化作青铜钥匙插入蚕池底部。池水突然倒旋成旋涡,露出下方星纹密布的青铜祭坛。陆九歌坠落在祭坛中央时,看见三百六十枚铜钱悬浮成浑天仪,而他正处在天枢星位。
老板娘的身影在浑天仪顶端显现,她的长发散开成银丝网络。当陆九歌的诡镯开始吸收星轨能量时,祭坛西周升起十二面骨镜。镜中同时伸出青铜手臂,将星纹铜钱按进他周身要穴。
剧痛中,陆九歌看见前世画面如走马灯流转——自己既是持剑者也是受刑人,既是布阵者也是祭品。当第七枚铜钱嵌入锁骨时,浑天仪突然逆转,星轨交错间浮现青铜树内部的终极真相:所有枝叶都是不同时空的因果线,而树干正是由无数个陆九歌的脊椎骨堆叠而成。
斗笠人突然跃入星轨,他的身躯在强光中解体成三百铜钱。钱币方孔中伸出银丝缠住老板娘,将她拽向青铜树根系。当她的银镯触及树根时,整棵巨树开始枯萎,悬挂的水晶棺椁纷纷炸裂。
陆九歌的诡镯在此刻彻底融化,金液顺着星纹铜钱流淌,在祭坛表面画出逆五芒星。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所有蚕茧同时破裂,无数个陆九歌的虚影涌入星轨。他们撕咬着青铜树的脉络,将因果线嚼碎吞噬。
时空崩解的轰鸣声中,陆九歌坠入虚无。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正跪在茶馆天井的青石板上。檐角铜铃静止不动,手中的碧螺春尚有余温。低头查看手腕,诡镯内侧铭文变成"茧破日,因果灭",而后颈丧门星痕的位置,停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铜蛾。
柜台后传来蚕啃食桑叶的细响,陆九歌掀帘闯入蚕房。三百六十枚蚕茧整齐悬挂,每枚茧壳都映着星象图。当他划破指尖触碰最近的蚕茧时,茧内传出自己沙哑的嘶吼:"快逃!轮回是..."
话音未落,所有蚕茧突然渗出黑血。血滴在地面汇成河图洛书,图案中央缓缓升起翡翠蚕蛹。蛹壳表面浮现双鱼逆游图腾,而透过半透明的外壳,隐约可见老板娘正在蛹中编织银丝网络。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