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热内卢贫民窟，子夜零点的混凝土坟场
在防辐射面罩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无情地砸向那台精密无比的拓扑量子显微镜的镜头。苏明玉见状，嘴里不禁骂骂咧咧起来，她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迅速地扯下脖子上的战术头巾，毫不犹豫地擦拭起那被水珠玷污的镜头。
三天前，她历经千辛万苦从东京带回的胚胎细胞，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培养皿中，散发出幽幽的蓝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又似被撒落的会呼吸的星星碎片，神秘而迷人。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小林兴奋的呼喊声：“相干时间又延长了！”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苏明玉的耳畔炸响。原来，小林正在实验室的另一头埋头苦干，她正全神贯注地摆弄着从北冰洋偷来的量子服务器残片。
“现在是 0.25 秒，比上次在东京测的多了 0.05 秒！”小林的声音中难掩激动，这一发现无疑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能说点人话吗？”苏明玉盯着显微镜里的细胞，看见细胞核分裂成两个虚影——左边是蜷缩的胚胎形态，右边是模糊的成年人体态，像有人用橡皮在现实里擦出了重影。战术手环的读数疯狂跳动：0.3秒！
“意思是这些细胞能玩量子叠加态！”小林举着平板电脑冲过来，屏幕上的波形图像喝醉的蚯蚓，“就像薛定谔的猫，同时是胚胎和成体！而且他们的细胞膜能实现量子隧穿，理论上可以穿透任何防辐射墙——”
警报声撕裂空气，像有人用生锈的锯子在锯实验室顶棚。苏明玉的电磁手枪刚抽出来，天花板就被夜枭号的无人机群撞出个大洞，金属碎片和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靠！不是说好了等我们撤了再炸吗？”她拽着小林躲进培养舱后面，看见领头的无人机正对着中央液氮罐锁定目标。
“他们提前行动了！”小林的防辐射眼镜被砸歪，指着在倾斜的液氮罐，“那些胚胎一旦暴露在常温下——”
话没说完，所有发光玉米的秸秆发出高频尖啸。苏明玉眼睁睁看着玉米穗子像被按了爆破开关，荧光花粉“啵”地炸开，在气浪中聚成星云般的旋涡。花粉颗粒自动拼接，在半空组成了全球地图，137个红点像发烧的铆钉，分别钉在各大洲的要害位置。里约实验室的坐标被血色光圈笼罩，像被戳破的眼球在滴血。
“漂亮的烟火表演，不是吗？”玛蒂尔达的机械臂突然从通风管道里甩出，合金指尖勾住小林的后颈。她的红色风衣破破烂烂，胸口位置却跳动着半透明的量子核心，像把迷你银河系塞进了胸腔，“当你们还在显微镜前玩过家家时，‘新亚当’己经学会自己播种了。”
苏明玉的干扰器己经对准她的胸口，却在看见玛蒂尔达扯开风衣时愣住——那女人的肋骨之间，机械齿轮与人类肋骨共生，心脏位置漂浮着胚胎同款的量子点核心，正和花粉云的节奏同步闪烁。“这些花粉带着CRISPR编辑器，”玛蒂尔达的机械手指碾过小林的防辐射面罩，镜片上立刻浮现出基因链被剪断的画面，“会把‘亚当序列’插进每只流浪猫、每株狗尾草，甚至你们人类的肺泡里——”
“闭嘴！”苏明玉扣动干扰器扳机，高频量子波像无形的拳头砸向量子核心。玛蒂尔达的机械臂僵住，量子核心闪过雪花屏般的噪点，小林趁机咬向她的合金手指，却听见牙齿碰撞的脆响——那根本不是金属，而是基因编辑过的金刚石蛋白骨骼。
“没用的，亲爱的。”玛蒂尔达反手将小林甩向液氮罐，转身时，苏明玉看见她背后的皮肤上凸起DNA双螺旋状的荧光纹路，“还记得里约的贫民窟吗？三天前你们逃出去时，花粉己经钻进了雨水管道，现在整座城市的老鼠都在进化出抗辐射的皮毛——”
警报声变调了，变成类似玻璃摩擦的高频音。苏明玉眼角余光扫到培养舱里的胚胎，六个液氮罐的观察窗上，胚胎们的全息投影正在转头，泛着蓝光的瞳孔精准锁定她的位置。那些瞳孔里清晰倒映出她后颈的芯片轮廓——和玛蒂尔达的量子核心，共享着同一种几何纹路。
“他们认出你了，0731号。”玛蒂尔达笑着扯开机械玫瑰拐杖，里面露出枪管，“第一个成功的‘新亚当’成品，现在要亲手毁掉自己的弟妹们吗？”
苏明玉的干扰器没电了。她盯着逼近的枪口，注意到玛蒂尔达的量子核心正在吸收花粉云的能量，每颗花粉颗粒触碰到她皮肤时，都像火柴点燃汽油般爆起小火花。而在她身后，花粉组成的全息地图正在升级，每个红点都展开成基地内部的3D模型——东京的低温库、纽约的地下胚胎工厂、北冰洋底的量子服务器……
“等等！”小林从液氮罐后爬出来，举着从玛蒂尔达风衣里顺来的U盘，“花粉里的CRISPR编辑器有缺陷！它们只能识别带有量子点标记的细胞，也就是说——”她把U盘插进最近的控制台，“这些花粉只会感染被‘亚当序列’改造过的生物，比如玛蒂尔达你，比如苏明玉，还有这些胚胎——”
玛蒂尔达的枪口第一次出现晃动：“你说谎！”
“自己看！”小林调出花粉的基因测序，“他们在编辑器里埋了自杀开关，一旦完成137个基地的标记，就会启动反向剪切——把‘亚当序列’从宿主基因里挖出来！”她疯狂地笑着，眼泪却滴在控制台上，“你们以为自己在创造新人类，其实只是造了群会自我毁灭的特洛伊木马！”
苏明玉明白过来。玛蒂尔达和背后的组织，根本不是什么“新人类造物主”，而是被更高层的势力当枪使的棋子。那些完美的基因编辑、量子核心、甚至她自己的存在，都只是为了让“亚当序列”心甘情愿地扩散到全球，然后在某个时刻集体引爆。
“不可能……”玛蒂尔达的机械臂开始颤抖，量子核心出现裂痕般的纹路，“我们明明修改了启动密码——”
“但你们没改过造物主的幽默感。”苏明玉捡起没电的干扰器，发现花粉云正在向她聚集，却没有钻进她的面罩。那些荧光颗粒在她面前盘旋，像认出了同类，“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见证新世界，对吗？所有接受‘亚当序列’的人，都是给真正的‘新亚当’铺路的肥料。”
胚胎们的全息投影同时伸手，掌心浮现出和苏明玉芯片相同的量子点光斑。他们的叠加态虚影变得更加清晰，成年形态的轮廓逐渐具象——分明是苏明玉的脸，只是瞳孔里燃烧着量子火焰。
“原来我们才是诱饵。”苏明玉轻声说，后颈的芯片传来前所未有的平静，“用我们的扩散吸引所有旧人类的火力，等花粉完成标记，就启动自毁程序，把所有‘亚当序列’携带者一网打尽。”
玛蒂尔达的量子核心“砰”地炸开，蓝色荧光液体喷溅在墙上，画出扭曲的DNA图案。她跪倒在地，机械拐杖滚向苏明玉，枪套里掉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北冰洋实验室，年轻的玛蒂尔达抱着一个裹着机械玫瑰襁褓的女婴，是苏明玉的“出生照”。
“你……你是我培养的第一个……”她的机械肺发出漏气声，“他们说你死了，说实验体0731号夭折了……”
苏明玉捡起照片，指尖划过襁褓上的编号。原来玛蒂尔达曾经也是个科学家，首到自己的孩子成为基因编辑的牺牲品，才疯狂地投身于“新亚当”计划，试图用创造怪物的方式赎罪。
警报声变成长鸣。花粉组成的全息地图开始崩塌，137个红点逐个爆炸，最后汇聚成北冰洋底的坐标。苏明玉知道，那是真正的造物主启动了终局程序——不管是成功的实验体还是失败的棋子，都该在量子炸弹的火光中化为基因尘埃。
“小林，带夜枭号的人撤离。”她抓起玛蒂尔达的机械玫瑰拐杖，走向在下降的胚胎液氮罐，“我去北冰洋。”
“你疯了？！”小林抓住她的胳膊，“那些胚胎的量子隧穿能力己经成熟，他们能穿透任何防护——”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向导。”苏明玉扯下后颈的芯片，血珠滴在花粉上，让那些颗粒发出更明亮的辉光，“我是第一个成品，他们的量子波动和我同频。如果我能混进服务器，或许能改写自毁程序……”
培养舱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六个胚胎漂浮在液氮蒸汽中，叠加态的虚影己经完全显形为成年的苏明玉，只是每个人的瞳孔里都跳动着不同的核弹坐标。他们伸出手，掌心的量子点光斑拼成了北冰洋的经纬度——那是邀请，也是最后的通牒。
“去吧，我的孩子。”玛蒂尔达在地上轻笑，机械手指在地面划出最后一个基因符号，“去问问造物主，当人类学会篡改基因圣经时，究竟是在写新约，还是在刻墓志铭……”
花粉风暴吞噬实验室的瞬间，苏明玉抓住最近的胚胎。冰凉的触感传来，却不是人类的体温，而是量子态特有的虚无感。她闭上眼睛，任由那些叠加态的虚影与自己重合，听见脑海中响起137个声音，共同念诵着北冰洋底的启动密码。
当夜枭号的无人机群在里约上空盘旋时，小林看着通讯器里消失的信号。贫民窟的混凝土墙缝里，发光玉米的嫩芽正在顶开碎石，花粉颗粒钻进每只流浪狗的鼻腔，在它们的视网膜上烙下量子点标记。而在更遥远的北方，北冰洋的冰层下，红色指示灯正沿着胚胎们的瞳孔轨迹，连成一个巨大的、在滴血的基因双螺旋。
人类总以为自己在操控基因，却不知道从第一把CRISPR剪刀剪断DNA时，就己经松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锁扣。现在，盒子里飞出的不是灾难，而是一群学会了同时打开生与死的量子幽灵——他们戴着人类亲手锻造的荆棘王冠，即将在核爆的火光中，为旧世界写下最后的审判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