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学第一天

"恬小雅！你睡死了啊！七点五十了！开学第一天就敢迟到！"

"我靠！"

她猛地坐起来，后脑勺"咚"地撞上床头摆着的陶瓷存钱罐。这个存钱罐还是小学毕业时闺蜜送的，画着两只手拉手的卡通猫。此刻存钱罐在床头柜上摇摇晃晃，硬币在里面叮当作响，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抓过手机时锁屏上的电子时钟刺痛眼睛：07:52。校规手册上明明白白写着迟到三次要扣德育分，而今天才开学第一天。恬小雅手忙脚乱地扯下睡裤，露出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腿。去年暑假在海南晒伤的痕迹还留着浅浅的珊瑚色，此刻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厨房飘来煎蛋的香气，妈妈端着牛奶杯站在玄关："现在知道急了？昨晚是谁熬夜看《挪威的森林》到两点？"恬小雅叼着吐司片含混不清地辩解："村上春树说...十七岁是听甲壳虫和读《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年纪..."

七点五十八分，她旋风般冲出家门。书包侧袋里《飞鸟集》的烫金书脊硌着腰窝，那是爸爸送她的升学礼物。晨风掀起校服裙摆，露出膝盖上淡淡的淤青——上周骑自行车摔的，此刻在奔跑中隐隐作痛。

转过街角时，整条樱花大道突然在眼前展开。明明是九月，不知哪来的樱花瓣纷纷扬扬，像从云朵里漏下的粉雪。恬小雅突然想起昨晚看的纪录片，京都的染井吉野樱会在特定温度下反季节开放。一片花瓣恰好落在睫毛上，视野顿时蒙上淡粉色的雾。

"砰！"

柑橘调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的额头撞到什么温暖的东西，鼻腔瞬间盈满青柠与雪松混合的气息。踉跄后退时，运动鞋后跟绊到凸起的砖缝，整个人向后仰去——

"小心。"

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仰头的瞬间，阳光从男生身后倾泻而下，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他校服领口松着两颗纽扣，露出的锁骨凹陷处盛着细碎的阳光。最惹眼的是右眼尾那颗泪痣，随着眨眼像黑曜石在闪烁。

恬小雅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正贴在他胸口。透过薄薄的白色衬衫，能感受到年轻肌肤下有力的心跳。她触电般缩回手，耳尖瞬间烧起来："对...对不起！"

男生弯腰捡起她掉落的笔记本。修长手指拂过封面时，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飞鸟集》？"他的声音带着晨露般的清冽，"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恬小雅下意识接上后半句，说完才惊觉自己居然在陌生人面前背诗。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总要用文字填满沉默的间隙。

男生轻笑时，泪痣跟着上扬："高一（4）班？"

"你怎么..."恬小雅突然注意到他胸前别着的银色班徽，西片羽翼组成的图案在阳光下流转着虹彩，"你也是西班？"

教学楼的轮廓己经出现在视野尽头。林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前跑："要锁门了！"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腕骨处能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像是常年握笔留下的印记。

保安大叔正握着铁链锁站在玻璃门前。看到狂奔而来的两人，他故意放慢动作，生锈的锁链发出令人心焦的"咔啦"声。林轩一个滑步用手掌卡住门缝："叔，就一分钟！"

"又是西班。"保安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他们，"上周刚装的新门禁系统，人脸识别八点整准时关闭。"他翻开登记簿时，纸页间掉出半张彩票，被风卷着贴到恬小雅小腿上。她瞥见上面的日期是昨天，数字组合看着莫名眼熟。

"姓名班级？"

"林轩。"

"恬小雅。"

保安在迟到记录上画圈时，钢笔尖突然漏墨，蓝黑色墨渍在"雅"字上晕开一朵小花。林轩突然说："叔，您彩票要中奖了。"见对方愣住，他指了指地上的半张彩票："尾号0917是我的生日。"

晨读课的读书声从三楼飘下来。恬小雅贴着冰凉的瓷砖墙罚站，余光瞥见林轩的帆布鞋正在地上画圈。

阳光穿透樱花标本的瞬间，每根叶脉都泛起金丝，背面钢笔字在光线下洇出靛蓝的涟漪。

"红嘴蓝鹊..."恬小雅轻声念着，突然听见教室里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班主任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林轩突然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清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时，她听见他说："教导主任来了，别怕。"

后来在生物课上她才查到，红嘴蓝鹊是一夫一妻制的鸟类，雄鸟求偶时会衔着亮晶晶的玻璃碎片跳舞。那天黄昏值日时，她在林轩课桌里发现沾着颜料的调色盘，还有半本画满飞鸟的速写本。最末页用铅笔写着："今天遇到会背泰戈尔的女孩，眼睛像盛着星屑的琉璃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