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入导管室内,盘古斧影的余威与诛仙剑气的残痕尚未彻底消散,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金属焦糊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玉符清气的混合味道。那名身负截教烙印、心脏被强行“介入”了阐教破阵至理的患者,在温润的玉符支架光芒下,生命体征趋于平稳,被迅速转移至戒备森严的特殊病房。
陆修远眉心依旧残留着被剑气锁定的冰冷触感,他揉了揉太阳穴,只觉每一次抢救都像是在拆解一颗埋藏在三界历史深处的定时炸弹,而引线,往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医疗操作之中。
“渡劫司”似乎注定无法平静。急诊科的喧嚣刚刚因为一场涉及阐截两教至高法则的冲突而短暂凝滞,中医科那边却又传来了新的状况。
“陆主任!林护士!快来中医科!出大事了!”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是杂乱的惊呼和某种奇异的嗡鸣。
陆修远和林半夏赶到时,中医科的景象堪称诡异。这里不似介入室那般充满毁灭性的狼藉,却弥漫着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扭曲感。科室中央,几名医生护士围着一个年轻的实习生,面色惊恐。那实习生约莫二十出头,此刻却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浑浊,仿佛在短短几分钟内,苍老了几十岁!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似乎仍在承受着某种无形力量的侵蚀。
“怎么回事?”陆修远皱眉问道。
“是……是新来的针具……”一名老中医指着旁边一个打开的、看似崭新锃亮的金属针盒,声音发颤,“科里前两天统一更换了针具,说是要淘汰那些老旧的、消毒不规范的古董针,换成这种一次性无菌合金针。小王他……他想试试手感,就在自己腿上的足三里穴扎了一针……”
陆修远目光扫过那个现代化的针盒,又落在实习生衰老的脸上,心中猛地一沉。足三里,阳明胃经合穴,主治消化系统疾病,亦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要穴。然而,此刻却成了催老的根源?
“不是这个盒子!”林半夏的声音清冷而肯定。她没有去看那闪亮的合金针盒,而是径首走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医疗废物桶。她伸手进去,从中取出一个沾满灰尘、样式古朴、边缘包浆的紫檀木针盒。这针盒被随意丢弃,盒盖并未完全合拢。
就在林半夏将这古旧针盒拿起,试图彻底打开查看的瞬间——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嗡鸣骤然响起!针盒猛地爆开,并非木屑飞溅,而是从盒内激射出一道刺目无比的金红色光芒!光芒并非西散,而是凝聚成一束,如同活物般在半空中急速游走、盘旋,最终“啪”的一声,烙印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光芒散去,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页残缺的、由无数细密金色蝌蚪文组成的古老书页虚影!字迹古奥,充满了人道初开、探索天地奥秘的智慧光辉,却又带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皇道威严!书页边缘,隐约可见一抹暗红色的印记,仿佛是某种极其尊贵的鲜血所留,散发出镇压万邪、统御八荒的气息!
“《灵枢·禁篇》……轩辕帝血封印!”陆修远瞳孔中的青铜绿锈光芒暴涨,混沌灵根瞬间解析出那书页虚影的来历,心头骇然。
《灵枢》,《黄帝内经》的重要组成部分,针灸学的 foundational text。但这篇禁忌篇章,为何会被轩辕黄帝的精血封印,又为何会藏在这被弃用的古针盒之中?弃用古针,竟引动了人皇遗留的封印反噬?!
那《灵枢》禁篇的虚影并未消散,它如同一个能量源,散发出无形的波动,瞬间扰乱了整个中医科的时空秩序!
以那衰老的实习生为中心,时间流速变得混乱不堪!墙上的时钟指针疯狂旋转,时而快如闪电,时而凝滞不动。窗外的光影急速变幻,日夜交替仿佛只在呼吸之间。几名靠近实习生的医护人员,也感到一阵阵眩晕和时光错乱感,有人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背上凭空多出了几道皱纹,有人则感觉思维跳跃,前一秒的想法瞬间变得遥远模糊。
针刺足三里,本是调和气血,顺应天时。但在这被禁篇扰乱的空间内,这一针,却如同撬动了时间的基石,将那实习生强行抛入了时间乱流之中!
就在时空错位即将蔓延失控之际,程守正院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眼墙上的《灵枢》禁篇虚影,又扫过那瞬间衰老的实习生,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
他没有理会混乱的时间流,而是缓步走到中医科的书架前,取下了一本厚重的、线装的《黄帝内经》。他随意地翻动着书页,似乎在查找某个章节。书页翻动间,发出古朴的沙沙声。
突然,他手指停留在目录页上,微微一顿。几粒微小、毫不起眼、却闪烁着五彩毫光的碎石,如同尘埃般,从书页的缝隙中悄然滑落,掉在了地上。
那碎石虽小,却蕴含着一种补天浴日、造化万物的先天灵韵。它们落在地上,并未发出声响,只是那五彩光晕微微一闪,整个中医科混乱的时空流速,竟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抚平,瞬间稳定了下来!墙上的时钟恢复了正常的滴答声,窗外的光影也回归了现实。
女娲补天石的碎末!竟藏于《黄帝内经》的书缝之中?!
趁着时空稳定下来的间隙,林半夏己将那个引发事端的紫檀木针盒仔细检查了一遍。她动作轻柔,指尖拂过盒底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卡扣。咔哒一声轻响,暗格弹开,露出的并非更多古针,而是一面巴掌大小、由青铜或某种未知玉石制成、布满复杂先天符文的……圆盘!
伏羲先天八卦盘!盘面上的符文仿佛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推演天机、洞察本源的玄奥气息。林半夏眸光微凝,小心翼翼地将八卦盘取出,妥善收好,整个过程冷静而迅速,仿佛只是在整理一件普通的医疗器械。
而另一边,陆修远正试图稳定那名衰老的实习生。他没有使用药物,而是伸出手指,指尖凝聚混沌灵力,轻轻点向实习生脚踝处的涌泉穴。涌泉,足少阴肾经井穴,肾主水,藏精,为先天之本。他试图通过刺激此穴,唤醒其自身生机,对抗时间的侵蚀。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异变再生!
实习生的涌泉穴并未如预想般有所反应,反而猛地渗出一股暗红色的、粘稠如汞浆、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毁灭意志的……血液!
这血液并非普通的人血,它一接触地面,并未散开,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在水磨石地面上蜿蜒流淌,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一根象征天柱的巍峨巨山,被一个狂怒的水神虚影猛然撞断!天倾西北,洪水滔天,大地悲鸣!
共工精血!撞毁不周山的真相图!
这实习生,或者说,这具被时间乱流冲击的躯壳,其潜藏的血脉深处,竟还关联着水神共工与不周山的远古遗恨?!这与上一章程守正用听诊器听到的“共工撞山”之音遥相呼应!
陆修远迅速收手,眼神凝重地看着地面上那幅由共工精血绘制的灭世图景。轩辕禁术、女娲遗石、伏羲八卦、共工精血……一个小小的中医科,一次看似普通的设备更迭,竟牵扯出如此多洪荒隐秘!
墙上的《灵枢》禁篇虚影在五色石碎末的光芒下逐渐黯淡,但并未完全消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那衰老的实习生,时间侵蚀虽被暂时中止,但失去的年华却并未回来,依旧是一副垂垂老矣的模样。地上的共工精血图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与空气中残留的轩辕帝血威严相互激荡。
程守正合上《黄帝内经》,将那几粒五色石碎末不着痕迹地扫入掌心,转身离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文献查阅。
陆修远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头痛欲裂。混沌灵根飞速运转,试图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串联起来,但越是分析,越是感到其中的水深不可测。每一次抢救,都在揭示这个世界更加疯狂、更加颠覆的一面。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玄武甲骨片,感觉那片甲骨此刻冰冷刺骨,上面仿佛又多了一道与时间、与洪水、与人皇相关的深刻烙印。
“渡劫司”的门槛,似乎越来越高了。而他们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医者,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不断地惊扰那些沉睡在历史尘埃中的古老神魔?答案,依旧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