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岚的问题让老妇人一时面露不悦,她呆呆的说道:“白天,晚上,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儿子娶回了儿媳妇。从此以后,这个家就有了血脉的延续。”
这个说法未免过于封建,黎岚听来全然不予苟同,可他只是一个客人,客人带来的应该是祝福,除此之外,不应再有他物。
“老伴啊!蒸笼里的菜差不多啦!要不要先端上桌啊?”耳背的老翁从堂屋走出来,说起话来依然是很大声。
老妇大声回道:“差不多了就端上桌,这边我还要炒几个菜的。”说着,老妇转头看向黎岚,指着那蒸笼问道:“年轻人,你饿不饿,你要不要先吃点?”
黎岚不知道那蒸笼里面的菜是什么,可不论是什么,作为一位客人没有先享的道理,这样是不礼貌的。
黎岚摆摆手,笑着表达了谢意。
雾灯巷内的世界会饥会渴,可黎岚以为在这里的吃与喝,那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老妇诺诺说道:“也好,也好,那就等客人都到齐了我们再开席。”
听到“开席”二字,黎岚强压笑意看向大堂之内唯一的席桌。那是一张木质八仙方桌,枯槁的色彩,不知己然走过多少岁月。
一张桌子西条凳,黎岚在心中盘算一番,满打满算,这场宴席可以容纳八个人。
黎岚问道:“大娘,今晚还有别的客人要来吗?”
“哪有别的客人,有你这位客人,我们一家就己经很开心了。”老妇帮着老翁将笼屉搬到了一边的案板上,随后开始准备收拾那口大锅。
大锅空了出来,锅里面还有半锅水,咕咚咕咚的,像是一群小人在跳舞。
“不过,听我儿子说,会有一位证婚人来。我儿子说,这个人很重要,如果没有他,这个亲就成不了。”老妇一瓢一瓢的往外舀水,口中不停的说着。
“证婚人?”黎岚觉得这个人的存在很有意思,同时,他对这个人的身份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大娘,你认识他吗?”黎岚试探问起。
“谁?你说这位证婚人吗?”大娘随口反问,随后便是自问自答的说道:“我们那里会认得什么证婚人,听我儿子说,这个人是娘家人,他是专门来送新娘子的。”
这样的规矩,黎岚闻所未闻。
要知道古礼中的证婚人都是第三方的人,他们可以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可以是婚姻美满的先驱,可唯独不能是嫁娶双方的亲人。
这本是禁忌。
黎岚问道:“娘家亲人做证婚人,您二老不会觉得不妥吗?”
老妇回道:“有什么不妥的,最重要的是儿子把儿媳妇娶回家了。”
也是,这样的荒村野地,能娶上一房媳妇,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的规矩。
黎岚又想到了那个陌生人的故事,他看着火灶旁忙碌的老妇,出言问道:“大娘,当年您嫁到这里的时候,娘家人来送你了吗?”
老妇挥动着手中的锅铲,全然不避讳这个问题,说道:“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离开的那天我就没有娘家人了。”说着,老妇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内堂,喃喃说道:“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老东西,就只当这世间再没我这么一个人。”
“老婆子,你来一下?”老翁的声音从内堂传了出来。
“这老头子。”老妇放下锅铲,用围裙擦了擦手,随后一边嘟囔一边朝内堂走去。
黎岚也看了过去,绕开老妇挡住的视角,他看到老翁一手端着一碗菜,另一手拿着一块布,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老两口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黎岚听不得一个大概。回首间,大锅里面冒起了点点黑烟,随之一阵焦糊的味道开始在空气中西溢飘散。
“大娘,你的锅糊了。”黎岚说话的声音很大,他的动作亦有着一种不知所措的滑稽。
老妇快步跑了回来,她匆忙搅动锅铲,口中不忘温情咒骂一句:“这个老东西。”
“年轻人,你能帮我二老一个忙吗?”老妇手捧一碗黑糊糊的,己然看不出原材料的菜肴站到黎岚身前。她那呆呆的模样像极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同时,亦像一个迷路的痴人。
黎岚皱了皱眉,从竹椅上站起,说道:“大娘,需要帮什么忙,您说。”
老妇笑了起来,同样是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本是慈祥模样,可总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阴冷。
黎岚跟着老妇进到了内堂。
一副通顶红幔将偌大的堂屋分割两段,正中当眼处,一个金色双喜字昭示出这场仪式的性质。
红幔当前,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之上,摆放着红烛贡品,供桌左右,各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太师椅。
八步开外,正是宴席所在。黎岚来到桌边,接过老翁手中的布。
这是一块金丝溜边的红绸,上面用墨汁写着:
“婚丧嫁娶,各有其礼。
宴席礼宾者,主客座次当有序。
西方来客之口味,当自各有其所究。”
黎岚看完这简短的几句话,兀自感到一阵疑惑,随即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老妇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娘家要的礼节,她们什么别的要求都没有,就要重一个礼字。”
听着这样莫名的言辞,再看着这样奇怪的礼节,黎岚一时不知这话里话外到底需要他做什么。
老翁说道:“小老二我识字不多,懂不得这个中礼数。年轻人,我看你仪表堂堂,当是懂礼之人,且帮我二老循了这礼节之数。”说着,老翁朝着黎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此情种种,无不透露着封建残留的诡异,黎岚实难想象这个中内里到底潜藏着什么把戏。
“无相,这又是一场游戏吗?”黎岚想着,回身朝堂屋之外看去,可昏天黑地之中全无一人,只有一只不知什么鸟,时而“呱呱”叫起两声。
“老人家,我有你一个问题。”黎岚说道。
“什么问题?”老妇问起。
“你们知道今天是几月几日吗?”黎岚的目光停在了那副横隔堂屋的红幔上。
红幔之前一片喜庆,不知那那红幔之后有着怎样的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