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惊心动魄的矛与盾对决,虽然被严格保密,其影响却如同一场无声的地震,从咸阳的权力中枢,迅速辐射到整个大秦帝国的高层。
所有参与观摩的重臣,都对扶苏和清玄的敬畏达到了顶点。
他们不再将格物学府和机密研究室看作是奇技淫巧的所在,而是将其视为帝国真正的命脉所系,国之重器。任何与之相关的资源调配和人员征用,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而对于机密研究室内部而言,这场对决更像是一次深刻的洗礼。
他们不再盲目地追求单一技术的突破,而是开始从攻防体系和法则对抗的战略高度,来审视自己的研究。
坚固之盾部与破法之矛部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既合作又竞争的氛围。
石齐的团队,在修复了那面功勋盾牌后,开始疯狂地尝试各种新的玄铁配方和坚固符文的变体。
他们甚至主动向赵文的团队请教,了解高频震荡的原理,以便在材料中加入能够吸收或抵消这种震荡的微观结构。
赵文的团队则更加拼命。
他们知道,矛的能量核心是目前最大的短板。他们夜以继日地研究新的化学能源配方和晶体储能结构,希望能制造出能量密度更高、输出更持久的能量匣Mark II。
同时,他们也与公输墨的刻印小组紧密合作,研究如何将法则振荡器的符文结构刻画得更精细,以提升能量转换效率,降低无谓的消耗。
一场围绕着更坚的盾和更利的矛的内部技术竞赛,在机密研究室内如火如荼地展开。
每一天,都有新的理论被提出,新的材料被合成,新的设计被验证。失败依然是家常便饭,但所有人的眼中都燃烧着火焰,因为他们知道,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可能在未来的战场上,挽救成千上万秦军将士的生命。
清玄对于这种良性竞争乐见其成。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手把手地指导,而是在关键时刻,才以仙师问对或讲法解惑的形式,为他们点明方向,解决最核心的法则理论难题。
他正在有意识地培养格物师们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让他们从单纯的学生,向真正的研究者转变。
在研究室进入正轨之后,清玄将自己的主要精力,转向了那个更加宏伟、也更加长远的目标——咸阳护城大阵。
他知道,符文武装只是术的应用,而护城大阵,才是真正改变文明根基的道。
它不仅仅是一个防御工程,更是一个环境改造工程、一个能量利用工程、一个汇聚文明气运的人道神国雏形。
神都规划司,这个首属于他和扶苏的秘密机构,正式开始运作。
其成员不仅有工部尚书、顶尖的建筑师和地理学家,更有格物学府中最擅长数学、测绘和流体力学的精英弟子。
清玄为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并非讲解深奥的法则,而是在一张巨大的咸阳舆图前,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诸位,你们认为,何为势?”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工部尚书以为仙师在考校水利,答道:“水往低处流,是为水势。”地理学家以为仙师在问堪舆。
答道:“山脉连绵,龙脉起伏,是为山势。”
清玄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们说的都对,但都只看到了表象。”他用手指在舆图上,从北方的九嵕山,划到南方的渭水河。
“山有山势,水有水势。风有风势,光有光势。甚至,人有运势,国有国势。这万千种势,其背后,是否遵循着某种共同的、更底层的规律?”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颠覆性的概念:
“我称这种规律为场。万物皆有其场,场与场相互作用,便产生了你们所看到的势。水势,是重力场作用于水的体现;山势,是地壳板块运动形成的应力场的固化。我们要做的,便是去勘探、理解并利用这些看不见的场,最终,构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覆盖整座城市的宏大法则场。”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这些大秦最顶尖的工程技术人才脑中炸响。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日常打交道的山川河流、建筑工程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深邃的、统一的原理!
清海外化整为零,将护城大阵第一阶段的庞大工程,分解成了数十个具体的、看似寻常的城市改造项目,并将其融入了扶苏的城市发展规划之中。
比如,以疏通水利,防治水患为名,对渭水及其支流的河道进行大规模的清淤和重塑。
但其真正的目的,是根据清玄堪舆出的水龙脉走向,对河道进行微调,使其能量流动更加顺畅,并在关键的能量节点,深埋下由特殊材料制成的镇物,作为未来大阵的水脉阵眼。
又比如,以修建驰道,巩固京畿为名,对咸阳城内外的主要交通干道进行升级改造。
但其路基的铺设,所用石料的种类和排列方式,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使其能暗合地脉的走向,成为一条条传导能量的地脉通道。
再比如,以提升观星之能,以敬天时为名,在咸阳城中轴线的最高点,开始修建一座史无前例的观星台。
这座高塔的选址、高度、建筑结构、甚至每一块砖石的材质,都蕴含着清玄对能量汇聚法则的理解。
它表面上是用于天文观测,实际上,它将是未来整个护城大阵最核心的主阵眼和能量汇聚塔。
这些工程,在普通官员和百姓看来,只是陛下励精图治,大兴土木,建设帝都。
但只有神都规划司的核心成员才知道,他们正在参与一项何等伟大的事业。他们用凡人的工具和技术,在仙师的指引下,一分一毫地改变着这座城市的场,为未来的神都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场规模宏大、潜移默化的布道。
清玄不再仅仅是对着几十个格物师讲法,而是将法则的理念,融入到了帝国的实际工程建设之中。
那些参与项目的工匠、官员、学者,虽然不懂得深奥的法则,但他们在实践中,会亲身体会到,按照仙师和规划司的设计去建造,工程会更加坚固,水流会更加顺畅,甚至连周围的环境都会变得更加和谐。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是布道的第一步。当越来越多的人见证并享受到这种法则工程带来的好处时,对格物、对法则的认同感,便会深入人心,成为整个文明的共识。
清玄还做了一件更深远的事。他建议扶苏,从“神都规划司”和机密研究室中,挑选最优秀、最具天赋且绝对忠诚的年轻人,成立一个特别的法则研习班,由他亲自授课。
这个研习班,教授的不再是具体的格物技术,而是更基础、更抽象的法则原理——比如,他亲自编撰的《场论初步》、《波动与共鸣原理》、《基础符文几何学》。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培养第一代格物修士的开始。他们将是未来大秦超凡科技的火种,是能够理解并传承清玄知识的桥梁。
扶苏对此自然是全力支持。他知道,这才是大秦真正能够将仙师的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关键。他甚至亲自参加了第一期的研习班,以君王的身份,如同学子一般,聆听清玄讲解那些玄奥的知识。
在咸阳城内外热火朝天地进行着神都建设时,来自帝国边疆的消息,也为这一切增添了现实的注脚。
西域前线,王贲在得到破法之矛正在研发的消息后,完全贯彻了扶苏的战略意图。
他不再寻求速战速决,而是利用秦军更胜一筹的后勤和工程能力,开始在边境上修筑坚固的、融入了部分格物原理的堡垒群,与罗马军团展开了长期的对峙和消耗战。
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那把能够一击致命的神矛的到来。
南海的特别探索队,则传回了更令人振奋的消息。随队的格物师,在近距离观察了土著萨满的“仪式”后,利用简易的“场”感应器,成功地分析出,所谓的“萨满之力”,其实是利用特定的声音(咒语)、舞蹈(仪式)和祭品(能量引子),来与当地环境中的某种特殊“自然能量场”(比如雷雨云中的电场,或火山区域的地热场)产生共-鸣,从而借用其微弱的力量。
在摸清了其原理后,他们轻易地就找到了克制之法。比如,在萨满求雨时,他们用一个简易的“场干扰器”(一个能发出特定声波的装置)进行干扰,便让仪式当场失败。这种“破法”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机密研究室的士气,也为“破法之矛”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实践数据。
整个大秦帝国,就如同一台被启动了双引擎的巨大机器。一台引擎,是轰鸣的蒸汽机和蓬勃发展的凡间格物科技,它推动着帝国的疆域扩张和民生改善。另一台引擎,则是清玄点燃的、无声却更加强大的法则之火,它正在从最底层,重塑着这个文明的根基和未来。
两台引擎相互促进,并行不悖,共同驱动着这艘名为“大秦”的巨轮,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凡人与神明同行的时代,破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