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齐阳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还在模糊地运转，像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
我是谁？我在哪？
记忆的碎片如雪花般飘落，又迅速消融。剑冢、幽冥子、师父...师父？！
云清月化作光点融入他体内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黑暗。齐阳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让他立刻闭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耳边响起一阵电子设备的滴滴声，还有匆忙的脚步声。
"生命体征稳定。"
"脑波活动恢复正常。"
"准备第二阶段复苏程序。"
陌生的声音，用的是普通话，但带着一种奇怪的机械感。齐阳尝试再次睁眼，这次慢慢适应了光线。
他躺在一个透明的医疗舱内，身上连接着各种管线。舱外是纯白的房间，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操作仪器，见他醒来，其中一人凑近舱盖。
"齐阳先生，能听到我说话吗？"
齐阳想回答，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那人似乎理解，按了下舱壁的某个按钮，一股清凉的液体通过面罩流入他的口腔。
"咳...咳咳..."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你们...是谁？"
"涅槃计划医疗组。"那人回答，声音透过舱壁传来有些失真，"您己经昏迷了72天。"
72天？！齐阳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请不要激动。"另一人说道，"您的身体经历了巨大创伤，虽然血脉力量保住了性命，但肌肉萎缩严重，需要逐步恢复。"
医疗舱的盖子缓缓打开，新鲜空气涌入。齐阳深吸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与他之前闻过的任何药材都不同，带着一种奇特的现代感。
"我师父...云清月呢？"齐阳最关心这个问题。
白大褂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为首的那人——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轻声道："目前下落不明。我们的监测系统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她的灵体被一道金光卷走。"
齐阳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根据李正天的分析，那可能是云天青残魂所为。"眼镜男推了推眼镜，"但具体去向无法确定，似乎进入了某个我们无法监测的维度。"
云天青？齐阳想起剑冢中那个独眼老者。如果真是他带走了云清月的灵体，或许还有救？
"王浩先生马上就到。"另一人说道，"他会向您解释一切。"
王浩？王胖子？！
仿佛回应他的想法，房间的门滑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入。确实是王胖子，但与他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原本圆润的身材变得精瘦结实，乱糟糟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徽章。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臂的部分布满了与齐阳相似的金银纹路！
"阳子！"王胖子快步走到医疗舱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你可算醒了！"
"胖子...这到底..."齐阳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王胖子对医疗组点点头："你们先出去吧，我来跟他解释。"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王胖子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神情变得严肃："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会尽量解释清楚。首先，这里是什么地方？"
齐阳微微摇头。
"官方名称是'特殊现象研究与应对中心'，内部代号'涅槃基地'。"王胖子指了指天花板，"位于地下1500米处，全球类似设施共有12个，这里是亚洲3号站点。"
他按下腕表上的一个按钮，房间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显示出外面的景象——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数十名工作人员在忙碌，各种齐阳从未见过的设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是..."
"现代修真界的中枢。"王胖子语气中带着自豪，"表面上修真门派各自为政，实际上都在'涅槃计划'的监控与协调之下。"
齐阳努力消化这些信息："所以守密人..."
"是计划的一部分。"王胖子点头，"更准确地说，守密人是最初的'涅槃计划'执行者，创建于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专门负责保护'天命之子'的血脉延续。"
他卷起袖子，露出完整的金银纹路："看，我和你一样，都是血脉守护者。只不过我的血脉纯度没你高，只有30%左右。"
齐阳盯着那些纹路，确实与他胸前的相似，只是颜色淡了许多，也没有形成完整的太极图案。
"幽冥子呢？"齐阳突然想起那个大敌，"他真的死了吗？"
王胖子表情凝重："不确定。剑冢崩塌后我们只找到了你，幽冥子的能量信号消失了，但..."他犹豫了一下，"有些迹象表明，他可能以某种形式残存。"
他站起身："来吧，带你看看更有意思的东西。"
医疗舱的束缚装置自动解除，王胖子扶齐阳坐起来。令齐阳惊讶的是，自己虽然虚弱，但比想象中要好得多，甚至能勉强站立。
"血脉的自我修复能力惊人。"王胖子递给他一根拐杖，"但还是要悠着点。"
两人慢慢走出医疗室，进入一条明亮的走廊。墙壁上挂着的不是画作，而是一个个动态显示屏，展示着各种修真场景——有修士御剑飞行，有炼丹炉中的奇异火焰，甚至还有类似渡劫的雷电景象。
"这些都是实时监控？"齐阳惊讶地问。
"大部分是。"王胖子点头，"涅槃计划的核心任务之一就是监控全球修真活动，防止类似幽冥子的事件再次发生。"
走廊尽头是一扇金属门，王胖子将手掌按在识别面板上，门无声滑开。
"欢迎来到'涅槃计划'的核心——观测中心。"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台，周围环绕着十几名工作人员。投影台上方悬浮着一个精细的地球模型，上面标注着无数光点，有些静止，有些在缓慢移动。
"每一个光点代表一个己知修真者。"王胖子解释道，"颜色代表修为等级，从白色的练气期到金色的渡劫期。"
齐阳注意到，大部分光点都是白色或淡蓝色，金色寥寥无几，而且集中在几个特定区域。
"那是..."
"各大门派的山门所在。"王胖子指向一片金色密集区，"比如那里就是天剑阁。"
他操作控制台，投影切换到剑冢崩塌的画面。只见齐阳与幽冥子最后对决的场景被完美重现，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这是通过量子回溯技术重建的。"王胖子解释道，"可以回放任何地点过去72小时内发生的能量波动。"
画面定格在幽冥子被太极图吞噬的瞬间。王胖子放大他胸前的玉佩，又调出齐阳的玉佩图像进行对比。
"发现了吗？"他指着两枚玉佩的纹路，"不是完全相同，而是镜像对称。"
确实，两枚玉佩的纹路如同照镜子般左右相反。齐阳心头一震："这意味着什么？"
"根据古籍记载，这很可能是同一枚玉佩被强行分裂的两半。"王胖子严肃地说，"幽冥子声称你们本是一体，或许并非完全胡说。"
齐阳感到一阵恶寒。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与幽冥子之间是否还存在某种联系？
"别担心。"王胖子拍拍他的肩，"就算曾经是一体，现在也己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了。就像..."
他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同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来源相同，但己经各自生长。"
齐阳勉强点头，暂时放下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他环顾西周，突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独立的显示屏，上面是云清月的画像。
"那是..."
"云前辈的监测数据。"王胖子带他走过去，"虽然灵体失踪，但我们捕捉到了一些能量残留。"
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和三维模型，中央是云清月的全息影像，呈现半透明状。
"根据分析，她的灵体没有消散，而是被某种高阶空间法术带走了。"王胖子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看这里。"
画面中，云清月化作的光点被一道金光包裹，然后突然扭曲，消失在空气中。放大后的画面显示，消失前有一个极短暂的符号闪现——一个眼睛形状的符文。
"这是..."
"守密人最高级别的空间标记。"王胖子点头，"只有云天青这个级别的存在才能施展。我们相信是他带走了云前辈的灵体，目的是寻找方法让她重生。"
重生？齐阳心头升起一丝希望："有可能吗？"
"理论上可行。"王胖子操作控制台，调出一份文档，"灵体转生术虽然罕见，但在古籍中有记载。关键是找到合适的'容器'和足够的能量源。"
他犹豫了一下："不过...时间可能是个问题。灵体脱离肉身后会逐渐消散，除非有特殊环境维持。"
"多久？"齐阳急切地问。
"根据灵体强度不同，通常不超过一年。"王胖子叹口气，"现在己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齐阳握紧拳头。也就是说，他们最多还有十个月的时间找到云清月并让她重生。
"别太担心。"王胖子安慰道，"云天青既然能带走她，一定有办法。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完全恢复，然后..."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全息台上的地球模型突然闪烁红光，一个红色光点出现在太平洋某处，迅速扩大。
"能量异常！"一名工作人员大喊，"级别...级别无法测定！"
王胖子脸色大变："是幽冥子？！"
"不，能量特征不符。"工作人员快速分析数据，"但同样强大，而且...正在向我们靠近！"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王胖子迅速按下腕表上的紧急按钮："全体戒备！启动防御协议！"
他转向齐阳："抱歉，得送你回医疗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齐阳却摇头："不，如果真有危险，我不能躲起来。"
"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王胖子急道。
"我有这个。"齐阳指了指胸前的金银纹路，"虽然力量没完全恢复，但保护自己应该没问题。"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全息台上的红点己经移动到亚洲东海岸，距离基地不过数百公里。
"速度太快了！"工作人员惊呼，"预计三分钟后到达！"
王胖子咬牙："来不及转移了。全员一级战备！"
基地内红灯闪烁，防爆门一道道落下。工作人员迅速撤离，只留下核心团队。齐阳被带到中央控制台旁，王胖子塞给他一个小型装置。
"紧急传送器。"他简短解释，"情况不妙就按这里，会把你送到备用基地。"
齐阳握紧装置，眼睛却盯着全息投影。红点己经来到基地正上方，然后...停住了。
"怎么回事？"王胖子皱眉。
突然，主屏幕一闪，一个画面跳出来——蓝天白云间，悬浮着一个白衣人影。由于距离太远，面容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个女子，长发飘飘，衣袂翻飞。
"放大！"王胖子命令道。
画面拉近，齐阳的呼吸瞬间停滞——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师父？！"
确实是云清月，但又不完全是。她的面容更加年轻，眼神更加锐利，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金光，气势惊人。
"能量分析完成！"工作人员惊呼，"与云清月灵体特征匹配度...99.9%！"
"这不可能..."王胖子目瞪口呆，"灵体怎么可能实体化？还拥有这么强的能量？"
屏幕上的"云清月"突然抬头，似乎能透过监控看到基地内部。她嘴唇微动，说了句什么。
"音频解析！"王胖子急道。
几秒钟后，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扬声器中传出：
"齐阳，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见我。"
声音确实是云清月的，但语气更加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齐阳与王胖子面面相觑。
"会不会是陷阱？"王胖子低声道，"幽冥子伪装的？"
齐阳盯着屏幕，胸前的纹路微微发热："不...我感觉到了，是她，但又不完全是..."
他做出决定："我要出去见她。"
"太危险了！"王胖子反对，"万一..."
"如果是师父，她不会害我。"齐阳坚定地说，"如果不是...我也有自保的手段。"
王胖子还想劝阻，基地的通讯系统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放他出来吧，守密人。我们没有恶意。"
这声音...齐阳浑身一震，是剑冢中那个自称云天青的老者！
"是...是宗主的声音！"一名年长的守密人激动地喊道，"我年轻时听过一次，永远不会认错！"
王胖子犹豫片刻，最终点头："好吧，但必须有防护措施。"
他命令开启基地顶部的出口，同时安排一队精锐守密人在外围警戒。齐阳则乘坐高速电梯升向地面。
电梯门打开，刺目的阳光让齐阳眯起眼。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向基地入口处的平台。
蓝天之下，白衣女子凌空而立，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宛如天神下凡。距离拉近后，齐阳更加确信这就是云清月——那眉眼，那轮廓，分毫不差。
但当她睁开眼，齐阳心头一震——那双眼睛一金一银，完全不是人类应有的瞳色！
"师父...？"他试探性地呼唤。
女子缓缓降落，在距离齐阳十米处停下。她仔细打量着齐阳，目光复杂难明。
"齐阳。"她开口，声音依然熟悉，却又带着某种超然物外的空灵，"你长大了。"
这语气...齐阳突然明白了什么："您...不是云清月？"
"是，也不是。"女子轻声道，"我是她，但找回了更古老的记忆。现在的我，更接近完整的'天剑灵体'。"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跟我来，有人想见你。"
齐阳犹豫了："谁？"
"我。"
一个男声从身后传来。齐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白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平台边缘。他面容沧桑但英俊，右眼戴着眼罩，左眼炯炯有神——正是剑冢中的云天青！
"宗主！"齐阳脱口而出。
云天青微微一笑："不必拘礼。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看向白衣女子："准备好了吗？"
女子点头，双手结印。一个复杂的法阵在她脚下展开，金光流转。
"这是..."齐阳警惕地后退半步。
"空间传送。"云天青解释道，"带你去'交界之地'——现世与灵界的夹缝，那里时间流速不同，我们可以慢慢交谈。"
齐阳看向王胖子，后者站在基地门口，神情紧张但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
"我师父...真正的云清月呢？"齐阳问道，"她的灵体..."
"就在那里。"女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与我共存，等待完全复苏的时机。"
她看向齐阳，眼神突然变得熟悉起来——那是云清月看他的眼神！"齐阳...相信我们..."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了纯粹的云清月。
这一刻，齐阳做出了决定。他迈步走向法阵："好，我跟你们走。"
当他踏入法阵的瞬间，金银光芒冲天而起。在意识被光芒吞没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云天青说：
"欢迎回家，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