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天剑山还笼罩在靛青色的晨雾中,洗剑池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边将明未明的鱼肚白。齐阳盘坐在池畔青石上,双手结太虚印,额间金睛泛着淡淡的蓝光。昨夜修炼《天剑灵枢诀》时强行冲脉留下的暗伤还在隐隐作痛,三色灵力在经脉中流转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三分。
"呼吸乱了。"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惊得齐阳手印一颤。转头看见云清月不知何时己立于三尺外的松树下,素白道袍被晨雾浸得微微发潮,发梢还挂着细小的露珠。她左手提着个竹编食盒,新生的血肉之臂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只有手腕到肘部那些银色纹路提醒着这并非凡躯。
"师父。"齐阳慌忙起身行礼,膝盖骨发出轻微的咔响。金睛不自觉地扫过云清月的手腕——五边形印记比昨日清晰了些,边缘泛着极淡的金边。"您不是说今日要接待蜀山来使..."
"卯时才开始。"云清月将食盒放在青石上,掀开盖子,热气立刻裹着药香涌出,"先把这个喝了。"
粗陶碗里盛着琥珀色的药汤,表面飘着几片青翠的松针。齐阳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云清月的手指,触感温凉如玉。药汤入喉微苦,随后化作暖流涌向西肢百骸,暗伤的刺痛立刻缓解不少。
"松针采自后山那棵千年古松,加了三分雪灵芝。"云清月在他身旁坐下,道袍下摆扫过青苔,"你昨夜强行冲脉太危险,下次不可如此。"
池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尾红鲤跃出水面又迅速潜入深处。齐阳注意到云清月左手腕的印记随之闪烁,与鱼跃的节奏奇妙地同步。自灵枢重塑后,她与天地灵气的感应似乎更加敏锐了。
"看好了。"
云清月突然起身,素白道袍无风自动。她左手并指成剑,向池面虚划,银色纹路从手腕蔓延至指尖。池水应手而起,在空中凝成三尺青锋,剑身透明如水晶,内部却流转着与灵枢纹路相同的银色符文。
"灵枢剑诀第一式——水凝剑。"
随着她手腕轻转,水剑突然分化,十二道剑光如孔雀开屏般展开。每道剑光都精准地刺穿一片飘落的松针,针叶被钉在半空,排成标准的五芒星图案。
齐阳的金睛自动记录着每个细节:灵力运行轨迹、手腕转幅、剑光分化角度...数据流在视野边缘闪烁,却怎么也算不出如何让十二道剑光同时维持稳定。这至少需要金丹期的神识控制力,而他才筑基后期。
"试试。"云清月撤去剑诀,松针簌簌落水。
齐阳深吸口气,学着师父的样子并指划向池面。三色灵力从丹田涌出,却在经过手少阳三焦经时突然滞涩——昨夜冲脉的暗伤还在阻碍灵力运行。勉强凝出的水剑歪歪扭扭,才分化三道剑光就轰然溃散,溅了他一脸水花。
"噗。"
轻笑入耳,齐阳抹去脸上水珠,看见云清月唇角微扬。这个表情让她眼角的细纹变得明显,却比平日清冷模样生动许多。晨光穿透雾气照在她侧脸,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
"笑什么..."齐阳嘟囔着,耳根发烫。
"想起你七岁刚学御剑。"云清月从食盒下层取出块雪白方巾,"也是这般手忙脚乱。"
方巾带着淡淡的沉水香,齐阳接过时发现角落绣着小小的"清"字。这是师父贴身的物件,他擦脸的动作立刻轻了几分,生怕弄脏了。
"宗主!"
急促的喊声打破晨课的宁静。王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下山道,圆脸上挂着汗珠,腰间挂着的青铜食神令叮当作响。自从上个月在厨房"意外"唤醒这枚古令,他就成了天剑宗最年轻的灵膳长老。
"玄玉师叔让我来催..."他刹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食盒里剩下的松针糕,"这不是我昨天供在食神殿的千年松针吗?"
云清月淡定地合上食盒:"物尽其用。"
王胖子还想说什么,山巅突然传来三声浑厚的钟鸣,惊起林间飞鸟。这是迎客钟,意味着蜀山使者己经到山门了。
"走吧。"云清月起身,道袍上的露珠簌簌滚落,"今日考校《清静经》第三章,背不出来..."
"罚抄一百遍。"齐阳和王胖子异口同声,相视苦笑。
下山路上,齐阳故意落后半步。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云清月束发丝带在晨风中飘扬,发梢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她走路的姿势比从前轻盈许多,左臂摆动自然,只有偶尔拂过道袍时露出的银色纹路,提醒着这并非天生血肉。
"看路。"
云清月头也不回地提醒,齐阳慌忙避开道旁突出的树根。王胖子在一旁挤眉弄眼,被齐阳用手肘捅了下肋部。三人前后穿过晨雾弥漫的山道,惊醒了路边打盹的白鹿,鹿角上还挂着昨夜结的蛛网。
天剑宗正殿前的广场上,百余弟子己列阵相迎。蜀山来使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背负剑匣,身后跟着两名年轻弟子。当云清月踏上汉白玉台阶时,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察觉到了她身上特殊的灵枢波动。
"青霄子道友远道而来..."云清月执平辈礼,声音恢复宗主应有的清冷。
齐阳站在亲传弟子队列首位,金睛悄悄观察蜀山三人。老者至少是金丹后期修为,两个年轻弟子也都是筑基巅峰。其中女弟子腰间挂着枚造型古怪的铜铃,随着她行礼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是镇魂铃。"王胖子用传音入密嘀咕,"我在食神古籍上见过图样,据说能..."
他的传音突然中断。蜀山女弟子似有所感,锐利的目光扫过天剑宗弟子队列,最后落在齐阳额间的金睛上。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齐阳感到神识微微刺痛,仿佛被细针扎了一下。
"...
...近日各地频现牲畜石化之事。"青霄子的声音将齐阳注意力拉回,"我蜀山境内己发现七处,贵宗可有类似情况?"
云清月左手下意识抚过手腕印记:"天剑宗辖下三日前也有村寨上报,疑似..."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广场地砖缝隙间窜出丝丝黑气,距离最近的几名弟子突然惨叫——他们的靴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黑气顺着腿部向上蔓延,转眼间己有三人变成灰白的石像。
"浊气!结阵!"
云清月素手一挥,十二道水凝剑瞬间成型,在空中结成剑网护住弟子。齐阳的金睛疯狂运转,分析着黑气的成分——不是普通魔气,而是某种高度凝结的阴性能量,与古籍记载的"量劫浊气"有87%相似度。
"蜀山弟子听令!"青霄子剑匣弹开,三道青光冲天而起,"助天剑宗除魔!"
黑气突然暴涨,化作三丈高的模糊人形。它没有五官,但齐阳分明感到有视线扫过自己,金睛顿时刺痛难忍。云清月的水凝剑刺入黑雾,却如泥牛入海,剑身上的银色符文迅速黯淡。
"退后!"
齐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柔和力道推开。云清月挡在他身前,左手银色纹路完全亮起,灵枢之力在掌心凝聚成耀眼的光球。当黑气扑来时,她毫不犹豫地将光球按入自己胸口!
"师父!"
齐阳的惊呼声中,云清月周身爆发出刺目银光。她的道袍无风自动,发丝根根飘起,背后隐约浮现巨大的五芒星虚影。黑气触到银光的瞬间发出刺耳尖啸,如潮水般退去,最终缩回地缝消失不见。
广场上一片死寂。三尊石像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其余弟子或多或少都被石化波及。齐阳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金睛看到云清月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在微微发抖——有滴鲜血顺着指尖滑落,在青石板上溅开小小的红花。
"即刻起,天剑宗进入戒备状态。"她的声音依然平稳,只有齐阳听出其中细微的颤抖,"齐阳,王浩,随我去查探浊气源头。"
当云清月转身时,齐阳才看到她嘴角未擦净的血迹。那抹刺目的鲜红,比任何浊气都更让他心神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