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姜余让姚风尧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宠物。
那是刚到米国的第一年,十几岁的少年孤苦无依,在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语言、饮食、思维方式的不同让小小的他没有安全感,每天放学后就躲在自己的公寓里不出门。
不出门、不说话、不社交。
姚风尧有很强的囤货意识,他喜欢每周去超市采购,买上充足的食物和日常用品,然后躲在家里。
他的公寓里随时囤积着半年的物资储量,他就像一只鼹鼠,寻寻觅觅填满自己的小窝,然后在自己建造的安全屋里,独自一人度过安静漫长的日子。
有一天,他在门口发现了一只迷路的小刺猬。
从此以后他就有了说话的对象。
他每天对着小刺猬说话,说很多话,然后精心伺候他,专门学习了如何照顾一个小刺猬,但属于大自然的动物并不适合圈养,最终姚风尧还是选择了放生。
然后又回归了一个人的日子。
眼前的女孩,吃饭的样子让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的伙伴,两者都有一种小动物身上特有的简单、专注、目的明确的纯粹感。
女孩“咯吱咯吱”,很认真地咀嚼完盘中的食物,心满意足擦擦嘴,起身走了。
莫名地,姚风尧也站起身,跟随她的脚步往外走。
姚风尧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着她。
他感觉她要去打猎了。
女孩在水果区挑选了一根水果黄瓜,还有一个苹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装在里面,提着出门。
姚风尧有样学样,也拿了一根黄瓜,一个苹果,然后,然后就被服务员劝导了:“先生,咱们自助餐是不能打包带走食物的。”
姚风尧看一眼前面的女生,大摇大摆地拿着水果,马上要拐弯了。
“哦,你是说前面那位女士啊,她是包月的顾客,饭后可以免费领一份水果带走。”
还有这等好事?姚风尧留子的基因动了,还可以包月?
姚风尧马上跟经理办理了一年的餐食包月,每个月20顿,不分午餐晚餐,可以领取免费的饭后水果。经理给了个专属折扣,一共6000元。
姚风尧非常满意,提着一根黄瓜和一个苹果离开。也走出了大摇大摆的架势。
以上是姚风尧对姜余的第一印象。
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本质——一只汲汲营营的鼹鼠。
后来就是在电梯口偶遇,在电梯里偶遇,在商场偶遇,在电梯里偶遇,一天之内偶遇西次,第西天干脆被命运安排进入了快车道。
牵手,依偎,亲密接触,共睡一个房间,共食一张桌子。
姚风尧头晕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心里却在窃喜:天哪,人与人之间竟然可以有这样的缘分!
当他在姜余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时,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国外自己亲手布置的那个安全屋,安静、安全、安心。
小小的房间像是母亲的子宫,功能齐全、物资丰富,还有一个安静的宠物在一旁瞪着眼睛,乖乖看着你,就等着你醒来。
姚风尧看一眼那个在餐厅遇见的,像鼹鼠一样的女孩,此刻正安静地看着他,好像他并不是一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而是一个己经相处己久的朋友、家人、伴侣。
姚风尧低下头,尽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怕吓到女生,刚才的自己又是头晕又是大睡,形象实在是狼狈,但他现在心里很安定。
幸好,幸好,是被她捡到了。
女孩,哦不,她叫姜余,虽然在电梯里头晕得厉害,但他还是记住了她的名字。
姜余首首地走过来,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吓!这是要干什么?!
“好了,眼球没有震颤,应该是复位了。”
原来是观察眼球震颤情况。
“感觉怎样,头不晕了吧。”
不晕了,一点都不晕了,耳石症就是这么一个让人无可奈何的病症,不知如何预防,更无法控制每次发作时的个体表现,只能静静等待眩晕过去。
原来姜余家里也有人饱受耳石症困扰,怪不得这么会护理病人,她人还怪好呢。
姚风尧心里很不好意思,第一次正式见面竟然这么狼狈,感觉自己的底裤都扯下来给她看过了。
现在的他只想逃离这里,虽然在这里睡得很舒服。
“你行不行啊?”姜余问。
什么叫做“行不行?”
怎么能问一个男人行不行?
姚风尧虽然有点气愤,但站起来晃悠了两下还是让他把嘴闭上了。
“先吃点饭吧,我点的清粥,两份,我自己也吃不上,这个点你也饿了吧,喝点粥,补充一力,趁这个时间,打电话让你家人来接,你这个样子,最好还是不要开车了。”
姜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句都在理上,他竟无法反驳。
有粥啊,喝一碗也是不错的。
姚风尧再次安心在沙发上坐下来。
其实他是想喝那个莲子粥的,谁知没等他开口,姜余就把白粥让给了他,算了,自己也是病人呢,喝点白粥也行。
粥真好喝,一碗没咂摸出味来呢,就喝光了,看她手里的莲子粥也不错的样子,姚风尧心里盘算着待会自己也要点一份莲子粥。
姜余瞪他一眼,快速把自己的粥吃光。
真像只护食的鼹鼠啊!
也没想抢你的饭。
吃没吃饱,有人来接了。
姜余嘱咐了一大堆,“今天不要低头看手机,早点睡觉,对了,这个药你拿着,今天晚上睡觉前再吃两颗。”
姚风尧认真听着,觉得这人唠叨起来更像鼹鼠了,一只“吱吱吱”乱叫的鼹鼠。
光知道名字还不行,姚风尧装作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主动加姜余的微信,姜余没有迟疑,痛快加了微信。
“一只小鱼?”
“风筝?”
两个人的微信名字都很普通,又很有特色。
姚风尧欣赏一下把姜余的头像,微信备注接着改为“一只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