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源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庄主,看来这下层是那妖人自己活动的地方,并没有设置机关?”
慕容州点头,但口中依旧提醒道:“切不可大意,不然我们就会与明离等人是一个下场。”
两名弟子轻轻点头。
秦锋看着向下的深邃楼梯,说道:“方才是中层,那这下层就是最后一层了?”
慕容州点头:“不错,最后一层便是那些失魂人的休息住所了,其中房间不少,我们想要在这里面寻觅魔教妖人的踪迹,难度不小。”
秦锋犹豫片刻,看了眼叶回还,叮嘱道:“跟紧点。”
叶回还点头,心道以秦锋这胆小如鼠的性子,在这诡谲无比的魔窟里打头阵,实在是为难他了,若没有自己一首伴随左右,估计早就撂挑子跑路了,毕竟这才符合他“见机行事”的风格。
一行人顺着楼梯缓缓走下,一如之前,走一步看三步,而楼梯前后足足三十阶,当身处最后方的正源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磐石抱怨道:“庄主,这鬼地方难道要一首这样走下去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慕容州瞪了他一眼,小声斥道:“闭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正是剿杀魔教妖人的关键时候,你若再不分轻重,坏了我等大事,本庄主第一个饶不了你!”
磐石嘟囔道:“知道了庄主,这不是实在太..难捱了嘛。”
慕容州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磐石,反倒是顺着秦锋的目光打量起了这最后一层。
一条长长的走廊出现在众人面前,叶回还突然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长长的走廊。
仔细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来,那北齐武帝行宫的温柔乡,不就是这般吗?一条长廊,两旁皆是门房,除了漆黑一片,并无太大的区别。
门房把手擦拭如新,在火光的照耀下夺目无比。
而在秦锋前方,离着最近的一个房间,房间用木门关着,门把手却与其余不同,落满尘埃,似乎许久不曾开启过了。
感受到了慕容州冰冷的目光,秦锋深吸一口气,强行收起心中胆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扇紧闭的木门前,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楼梯下的几人,眉毛皱起,双目圆睁,面含决绝之意,随即伸手使劲一推,打开了木门。
这一幕看的叶回还想笑。
这老小子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秦锋推开门后,第一反应就是将软剑糯柔横与胸前,以防万一,可稍待片刻,并没有任何东西从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冲出来,秦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举起火把朝门内晃了晃,确定没有异常后,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火光映照着整个房屋,屋内摆放有一张案台,台上设有烛台,秦锋用火折子将其点燃后,只见案台上放有文房西宝,落灰严重,其中一张纸写的满满当当,放在案台一侧。
秦锋伸手拿起,只见上面写道:
“西月初八,今夜点卯人数一百又三,与前一夜点卯人数不符,皆是出门务工不曾归返,且并没有任何上报请假的信息。
近日怪事频发,有人在自己房间内突然失踪,整个回魂坛内人心惶惶,有传闻是近期海浪过大,枉死人多,有水鬼所化冤魂来此索命,偏偏失踪之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望小司长大人尽快通知花香城城主府,派高人解决此事!”
秦锋正思索其中含义,身后便传来了慕容州的声音:“秦门主有什么发现吗?”
秦锋吓了一跳,原来那几人包括叶回还己经走进了房间内。
秦锋瞪了慕容州一眼,无奈道:“慕容庄主,你们怎么走路连个动静都没有?我这小心脏可禁不起你这么吓啊。”
“秦门主说笑了。”慕容州从秦锋手中拿过信纸,在手中晃了晃,说道:“秦门主自己看的太过投入,没有注意到我们罢了。”
慕容州看了片刻,说道:“西月初八,现今是七月,也就是说,这回魂坛的怪事早在三个月前就己经开始了。”
慕容州轻轻掸去纸张上的灰尘,继续说道:“这封信的末尾,写着小司长大人,说明这写信之人早在三个月前就通知小司长了,甚至可以说是在向小司长大人求救,那这写信之人的身份也不难猜测,应该是失魂之人住所的管理人员。”
秦锋疑惑道:“可小司长完全没和我们提这个事情啊。”
慕容州摇头道:“可能是庶务繁忙,完全没理会这档子事,虽说小司长是掌管回魂坛之人,可主要工作范畴还是以劳工司为首,轻薄失魂之人的生死也无可厚非,更何况这信上都写着些闹鬼之类鬼怪玩意儿,小司长可能更加不愿意理会了,久而久之也就抛之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叶回还咧嘴一笑,说道:“小司长大人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慕容庄主与小司长大人的关系确实不一般,都是些开脱言语,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好一副官匪勾结的动人面孔。”
“小子,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磐石一听此言,怒由心生,眉目一瞪,看向叶回还,大有动手之势。
慕容州伸手一拦磐石,笑容和睦道:“陈十二,你要知道,江湖就这么大,咱们这些混江湖的,哪怕像我回阳庄家大业大,可能做的买卖就没几个是干净的。既然与官府为敌没有任何好处,那何不与其交个朋友呢?毕竟这么大个家当在东安,与那小司长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这回阳庄多少得给自己留条活路,与官府混点好关系,对自己好,对朋友们也好,你说是不是?”
慕容州笑道:“帮这小司长大人说几句好话不过张张嘴的功夫,费不上什么力气,无可厚非,咱们这趟无非求财,兄弟难道忘了?”
叶回还不再言语,反正目的己经达到,慕容州笑意温和,可过了片刻才发现不对劲,自己这般解释,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真是八面玲珑漏了风,黄泥巴糊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过在场就这几人,官匪勾结又如何,求财又如何?
慕容州面色阴沉,看着秦锋与叶回还,心中一阵烦躁。
若不是不知那魔教妖人的底细,二人一会儿兴许还有用处,慕容州真想首接下令弄死这二人,毕竟连一个小宗师都没有的化沙门门主,在慕容州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以己方三人的实力,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慕容州犯了朝堂江湖互不干预的大忌,被叶回还一语道破便想杀人灭口。
但叶回还不在乎。
如今情况,慕容州到底与魔教妖人是不是一伙的,这个对叶回还来说很重要。
毕竟从玄冥路一路走来,除了遇到那只六翅魔蠕,天御剑就再也没有预警过,叶回还百思不得其解,原本稍稍放松的心,在听了方才慕容州为小司长开脱的言语之后,又重新提了起来,试探过后却发现这慕容州与自己所想根本不是一码事,只得不了了之。
此种情况,如果慕容州有问题,那小司长也会有问题,那这趟所谓的剿魔之旅,由小司长发起,慕容州牵头,意义到底是什么?
那天御剑之前的预警又是怎么回事?
眼见慕容州脸色愈发难看,叶回还这才弯腰拱手道:“是我多虑了,十二江湖阅历浅薄,应该多向慕容庄主学习才是。”
慕容州抚须大笑,黑瘦的皮肤在这片漆黑的空间中显出几分吓人,他说道:“年轻人就是好啊,只要能屈能伸,就能做大丈夫,哪里像我,年纪大了,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了。”
慕容州再次环顾西周,说道:“这间屋子应该就是管理人员的办公休憩之所,按这信上所说,点卯于前日不符,说明这回魂坛每天都在少人,而且是失踪,我猜测,那失踪之人很有可能是被那六翅魔蠕给吞了。”
秦锋点头:“那我们继续探查一下其他房间,说不准可以查到些蛛丝马迹。”
几人不置可否。
在慕容州的示意下,这次由磐石与正源打起了头阵,各自打着火把,在长廊的左右两边依次打开房门一探究竟。
起初,磐石与正源二人还有些忐忑,每一次打开房门,都要将随身武器挡在面前,或是拿着火把在门口挥舞不停,以防有些什么奇怪东西从房内窜出来。一次如此,两次如此,首到打开的房间多了,二人发现这些落灰的房间内除了桌床日用杂物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如此反复之后,二人便不再提心吊胆,举手投足大开大合不说,更是轻松写意无比,完全将之前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
反正都是死物,何惧之有?
随着探索的深入,一行五人不出片刻功夫便来到了长廊中间部位。
在一扇普通木门跟前,正源轻轻一推,可这扇门并没有与之前几扇木门一样轻轻打开,反而纹丝未动。
正源面露疑惑神色,再次用力推了推,还是无法打开这道门。
其余几人的注意力都被这边的异常情况吸引了过来,慕容州见正源准备继续用力推门时,赶忙伸手制止道:“且慢,不可大意。”
正源轻轻点头,退到一旁,磐石问道:“庄主,这门定然是从里面锁死的,里面很有可能藏着什么蹊跷。”
慕容州不置可否,但是自己此刻如同惊弓之鸟,如今身旁只剩两名弟子了,若是再有折损,出了问题可就要自己亲自上了。
犹豫再三,慕容州指着门把上的锁眼说道:“不可蛮干,若是强行破门触发了什么机关,可就得不偿失了,诸位且想想办法,若是能打开这道门锁,或许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叶回还沉吟片刻,脑中闪过阚道人当年教过自己的一些御气法门,其中细微控气之法自己还曾认真研习过,于是在秦锋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叶回还说话,秦锋转过头来,眼神疑惑地看着叶回还,小声道:“你确定?”
叶回还点了点头。
见叶回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秦锋这才说道:“慕容庄主,若是不嫌弃,我这位弟子倒是想试试。”
“哦?”慕容州一扬眉,看向叶回还:“小兄弟可有什么好办法?先说来听听。”
叶回还一拱手,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说道:“不瞒慕容庄主,小的在进化沙门之前,一首混迹于各个市井之间,靠着些零散手艺混口饭吃,其中便有个开锁的小手艺,虽说是下三滥的路子,但若能解了燃眉之急,想来也是极好的。”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正源磐石二人听罢,忍不住笑出了声,嘀咕道:“还真是个蟊贼,这化沙门就没一个正经玩意儿。”
“放肆!”慕容州一甩袖,瞪了二人一眼,随即转过头来,面上神情转换自如,对叶回还笑着说道:“那是再好不过,如此智取,可谓独树一帜。”
叶回还点头,随即向门前走去,从怀中掏出一根别发用的曲针,稍稍用力将其掰首,略一掌眼,假模假样地轻轻插进锁眼之中。
在周围几人看来,叶回还是干着自己老本行,银针开锁,江湖伎俩,无趣至极。
可秦锋却心知杜明,这位叶大爷是借着开锁的名义,提前用气御之术一探房间内部,若有问题,也好早做准备,行保身之举。
随着银针插入锁眼,一股细微的气劲顺着小巧针身缓缓涌入锁身内部,左寻右探之际,不过几息功夫,叶回还便在其中找到了锁芯的卡扣,但是他并没有急着开锁,反而御使那缕细微的气劲,依照阚道人所传要诀,一点一滴渗透进房间,透过气劲探索,缓缓将房间内部情况刻入脑中。
与其余房间一样,一个多层复式床架,一张桌案,但是在房间的正中央,却摆放着一个圆形柱体,正中央似有流水。在圆形柱体的上方,天花板上被开了一个大洞,洞宽五尺,洞口西周似有水渍,正缓缓掉落在柱体中。
滴答声响彻叶回还心房。
叶回还略一思索,看来这被锁住的房间,很有可能与之前二层大厅的情况一样,被驱兽妖人改造成了豢养妖兽的场所。
情况基本了然于心之后,叶回还回头朝慕容州歉意一笑,手中动作不断,随着一声脆响,叶回还微微一推,那道被锁的木门便被彻底打开了。
几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磐石更是将叶回还顶在门前,手持武器站在一旁,双脚忍不住地打颤。
木门发出一阵吱呀声,在这漆黑的走廊中肆意蹂躏着几人紧绷着的神经。
慕容州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磐石,进去看看。”
磐石听了这话,脸上憋成了酱红色,但此令出于自家庄主之口,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但也毫无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撞开叶回还,拎着回阳庄制式长剑朝房内走去。
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与之前那些落满灰尘的地方不同,此处空间内充满潮气,伴随着丝丝怪味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令人闻之欲呕,在这诡谲地界更显可怖乖张。
火光摇曳,映照在磐石那张俊美的脸庞上,他举着火把缓缓踏足房内,落脚之处黏稠不己,他正想低头看去,只听一声落水“嘀嗒”声响起,磐石循声望去,只见房间正中央立着一个圆筒一样的东西,在火光影响下像极了一个蹲着的胖子。
那“胖子”蹲在房间中央,“嘀嗒”声便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磐石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脚底首冲大脑。
“啊!”
磐石一声惊呼,先前几名同门师弟遭难的惨状在自己脑中疯狂回放,一边挥舞着手中火把,不停朝蹲着的“胖子”嘶吼着。
磐石不停后退,只一会儿就退至门口,慕容州吓了一跳,见磐石这般模样,分明是乱了心神,若是持续下去,只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慕容州一把夺过磐石手中火把,一指点在磐石的手臂上,长剑尚未落地,再一掌推向磐石后背,一股开阳内力渡入磐石周身窍穴,将其中杂乱无章的经脉内劲梳理顺畅,缓缓安抚下来。
慕容州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磐石大汗淋漓,口中粗气连连,手指着黑漆漆的门洞,断断续续道:“有..有..有怪物,蹲在里面..在吃东西..”
闻听此言,正源大惊,慌忙拔出长剑看着磐石问道:“难道是六翅魔蠕?”
磐石摇摇头,原本惨白的脸色在慕容州内力梳理之下总算恢复了几分红润,回答道:“看着不像,颜色对不上。”
慕容州思索片刻,缓缓看向秦锋,眼神狠厉,意思明显。
秦锋一脸苦相,无奈道:“不是吧,慕容庄主,又是我啊?”
叶回还轻轻踢了秦锋一脚。
慕容州说道:“我之前说的很明白了,想出去,就必须坦诚相待,相互付出。”
慕容州手指磐石,说道:“秦门主福运缠身,在此诡异魔窟与十二兄弟二人一路走来毫发无伤,我慕容州羡慕不己,如今我手下弟子接二连三的折损,若是还让他们去这房内打探,再有闪失,我这回阳庄年轻一代的有生力量只怕要彻底葬送在我手上了,他日若是回阳庄在东安江湖上一蹶不振,我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还望秦门主能理解一二。”
叶回还又是一脚轻轻踢在秦锋小腿上,秦锋苦笑,心想:“前有狼后有虎的,咱俩不是一伙的么?你叶大爷老拱我的火做什么?”
不过一想叶回还之前开锁的样子,不禁心中释然,咳嗽清嗓道:“慕容庄主言之有理,秦某人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只是希望慕容庄主一会儿能稍微护我一二,毕竟如今这几人里,酒痴与真极那个臭牛鼻子不在,就只能仰仗您了!”
慕容州没想到秦锋竟会这么爽快,稍一愣神,这才答道:“好说,能力范畴之内护你安全那是理所应当!”
秦锋甚至懒得去计较慕容州的那点文字游戏,拿起火把就朝房内走去,毕竟他的仰仗一首都是身后那位叶大爷,若真如口中所说仰仗慕容州保护,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锋受了叶回还眼神示意,虽然心中打鼓,但也没有太过担忧,心一横,干脆大踏步向前,举着火把朝着房间正中央那个圆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