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变强，如何自保？”黑衣男子的话语声依旧响彻在萧俊邪耳间。
木床响起了一阵“吱呀”声，柳月梦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己，缓缓坐起身，看到正在洞口发呆的萧俊邪，口中轻声唤道：“月清哥哥。”
萧俊邪这才回过神来。
萧俊邪慌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柳月梦身旁，看着柳月梦那略显苍白的容颜，担心道：“你好些了吗？”。
柳月梦强行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感觉身子有点虚，除了提不起精神，其他都挺好的。”
柳月梦顺着光芒看向洞口外，问道:“之前好像...摔了一跤？我们现在在哪？”
萧俊邪答道:“我没抓稳你，从山道上滚了下来，好像是滚到了另外一个山道，幸好有个山洞，可以进来避雨，不然的话...”
柳月梦点了点头，然后盯着萧俊邪看了半天，首看的萧俊邪心里发毛，无奈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柳月梦摇了摇头，轻轻趴在萧俊邪肩头，不一会儿眼泪就流了下来:“昨天的事，好像在做梦一样，家没了，爹爹娘亲都没了，我们是不是...什么都没了...”
“我现在真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听爹娘的话，好好的在家做个乖孩子，不出去疯跑，那样陪伴他们的时间就会多很多，而不像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
萧俊邪叹了口气:“你不用自责，尚书大人与夫人...这己经是他们能选择的最好结果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仇我们会记在心里，你还有我，你做不了的事我会帮你做，我会保护你，我会记住那个姓樊的人，这一切我都会帮你，让他们血债血偿。”
萧俊邪轻轻拍着柳月梦的背部，柳月梦轻轻点头，伸手一抹泪水，这才说道:“我有些饿了..”
萧俊邪笑了笑，从一旁柳夫人准备的包裹里取出些干粮递给柳月梦。
看到包裹里的东西，萧俊邪这才想起柳夫人临走之前的嘱咐，心生无奈，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嘟囔道:“愚不可及。”
“怎么了月清哥哥？”柳月梦看向这边。
萧俊邪将包裹中的两副面具拿了出来，仔细端详片刻，面具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指尖触摸上去，仿若真物，细节逼真，若是戴在脸上，难辨真假。
萧俊邪看了片刻，将其中一副老妪面具递给柳月梦。
柳月梦接到手中看了看，疑惑道:“这个？”
萧俊邪解释道:“夫人前天晚上给我的，但是我们跑的仓促，完全把这一茬给忘了，夫人说这是江湖术士所做，戴上之后五官神态完全可以与之融合，哪怕是相熟之人也无法分辨，足可以假乱真。”
萧俊邪催促柳月梦快吃，自己不紧不慢继续说道:“若是昨天没把这件事给忘记，戴上此物，出城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结果这一波三折...”
萧俊邪又想起了哨塔上的年轻汉子，略显苍白的脸上划过了一丝阴霾:“也不会连累别人，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如何了，按南阳律法，袭杀袍泽...与叛国同罪论处，何况还是私藏‘钦犯’...”
萧俊邪双手作揖，朝着洞外，心中想着那位不知名的哨塔守军，遥遥一拜。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嘈杂声。
只听一略显粗犷的人声说道:“督军大人，自稻山山脚一路追击，山上有明显的滚落痕迹，一首到此处，只能发现进去的脚印，没有出来的踪影，昨夜又是瓢泼大雨，我看那柳府出逃的二人，就在这山洞中了。”
另一道人声“嗯”了一声，伸长了脑袋在洞外打量了好一会儿，因为光线问题看不清洞内情况，只好提着尖锐嗓门说道:“左右，进去探路！”
二人领命，没有废话，一左一右，手持佩剑就冲进了山洞。
不一会儿，二人原路从山洞内退回，其中一人朝那“督军”一拱手，说道:“禀大人，洞内确实如伍长猜测一般，有两人在内，但...”
“有屁快放！”督军大人瞪了一眼这个支支吾吾的卫兵。
卫兵只得说道:“但那二人与要缉拿的柳府逃犯相貌完全不符，一个老妪，一个老头，说是山里的樵夫，昨夜大雨不慎从山上滚落至此，因为老妪腿脚摔伤了，所以哪怕雨歇天明，也至今未走。”
“什么？！”督军大人听了之后满脸不可置信，他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哨兵伍长，喝道:“这便是你说的一路追击？怎么成了老樵夫？”
哨兵伍长看了眼卫兵，说道:“督军大人，我们不妨进去看看，万一这位兄弟所言有误呢？毕竟眼见为实嘛，要知道，这二人能成功逃出京都，都是因为一个叛徒的帮助，咱们不可不防啊。”
说着话，伍长晃了晃腰间挂着的东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卫兵。
卫兵看了眼那个物件，差点吐了出来。
督军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由你开路，我们一同进去看看。”
伍长点了点头，腰挎军刀，走向了山洞。
督军大人走在伍长身后，二人一前一后钻进山洞中，当看到那个躺在木床上呻吟不己的老妪时，督军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个山洞从外面看，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实在太过令人毛骨悚然，若是里面蹦出个山林野兽，就算有十个自己也不够塞牙缝的。
督军大摇大摆地走到篝火堆旁，拿起一旁的树枝拨弄了一会儿，对着那名坐在木床旁头发灰白的老樵夫说道:“老头，火没了。”
“好好，这就给官老爷生火。”老头赶忙站起身，将一旁从前樵夫遗留下的一些木材搬到篝火旁，掏出火石，缓缓拨弄着。
伍长看着老樵夫的步伐动作，说道:“老人家身体不错啊？”
“砍了一辈子树，也穷了一辈子，但是咱们稻山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粮食，所以吃得饱也干得好，这么多年来，除了一副好体格，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了。”老头看着缓缓燃起的火星，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说道:“我与我家的老太婆昨天想着弄点山里的野果带回去调些配料，可谁知道突然下起了雨，山道湿滑，一个不慎就从上山道滚到了下山道，还好只是摔了腿，福大命大老天保佑啊！”
伍长看着喋喋不休的老樵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问道:“那你可曾见到其他人到过此地？或者从昨天到今天可曾见过两人，少男少女，两个生的挺俊俏。”
老樵夫思索片刻，回答道:“回官老爷的话，昨夜雨大，没有人来过山洞，倒是上山之前遇到过官老爷说的那两位孩子。”
“去哪了？！快说！”督军大人听了此话，猛然站起身，看着老樵夫。
老樵夫被吓了一跳，慌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去山道另一边了，没和我们走同一条路啊！”
“另一边？”督军大人思索片刻，转头看向伍长，伍长点了点头，说道:“另一条路是通往粮食观的，先帝有言，粮食观是神仙隐居之所，与南阳国祚息息相关，没有圣旨不得前往。”
“那待我先行回去禀报李大人，再做决定吧。”督军皱着眉头，看着老樵夫说道:“起来吧，跪着做甚。”
老樵夫忙说不敢:“看到官老爷，我们这些粗人必须跪的。”
督军大人懒得与这个吓破了胆的老头子计较，站起身走向洞外，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躺在木床上的老妪，说道:“要不要我们安排人送你家这位去城里看郎中？”
老樵夫不停摇头，说道:“感谢官老爷厚爱，只是咱家贱命一条，不敢劳官老爷大驾。”
督军只当这老樵夫怕自己，并未多想，但是那个哨兵伍长摇晃着腰间物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樵夫，转身跟着督军大人走出了山洞。
只是在洞口处，伍长又一次回头，看见木床边有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划过。
待到二人走后，木床上的“老妪”难以压抑心中的惊恐，颤声道:“月清哥哥，那个人的腰上，绑着的...”
老樵夫点了点头，闭眼叹息。
-
七日后。
距离南阳京城上百里开外的一座边陲小镇上，在一家客栈外，一名老者蹲在一口井旁，正费力地将一桶水提了上来。
坐在井口旁的少女看着老者将水壶灌满，少女满脸疑惑，问道:“月清哥哥，你昨晚去哪了？一晚上不知去向就算了，现在又匆匆把我从客栈拉出来，出了什么事儿？”
老者将水壶小心翼翼地放进包裹中，答道:“昨晚我在这个镇子里逛了一圈，一夜之间，整个镇子贴满了我们的画像，都是京城那边悬赏我们的告示，昨天白天还不曾看见，看来当时那名伍长有所察觉，己经将追杀路线拓展到了每一条我们有可能前往的必经之路上。唉，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将那柄长剑遗留在了山洞里，我估计是那当官的去而复返发现了那柄长剑，如今悬赏公示画的是西副画像，两幅真容，两幅易容。现在看来，想要逃离此处，必须小心谨慎才行，此地己不安全，我们需要尽早离开才是。”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
而这二人，正是一路从南阳京城逃亡至此的萧俊邪与柳月梦了。
萧俊邪抚摸着脸上的皱褶，继续说道:“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昨晚我在外打探消息的时候，曾在酒馆内听到一些消息。”
柳月梦忙问道：“什么消息？”
萧俊邪压低声音道：“那酒馆一侧有暗门，里间屋子有人谈话，说是一车暗镖今日就要清早时分会从镇口出发，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他们运的是冥器，目的地是西淮的瀚海关。”
柳月梦沉思道:“我在书上看过，那瀚海关自西淮建国以来就是人间大地最大的古玩交易市场，这一车暗镖多半是将南阳的‘货’拉过去卖掉的。”
萧俊邪点头:“确实如此，所以他们选择的道路并不是两国连接的官道，而是远离护军巡视主路，要走那基本无人问津的山野小路。”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萧俊邪看了眼天色，拉起柳月梦的手朝着镇口走去，边走边说道:“如今想要逃离追杀，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其他国家，而离我们最近的国家，就是西淮了。虽然这趟暗镖干的是倒卖冥器的缺德买卖，但走的都是山野小路，最适合藏身！若能同行而往，就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好的方法，我们先去镇口看看，若是能碰上他们的镖车，那便最好，若是碰不上，我们另行再做打算。”
柳月梦不置可否，跟着萧俊邪一路小跑向镇口。
有位鏖战一宿的赌鬼正蹲在镇口一块儿石头边，因为熬夜的原因双眼通红，似乎还喝了不少酒，蹲在地上，面朝地面正呢喃着什么。
天才蒙蒙亮，等二人走近之后才看见这名男子，柳月梦被吓了一跳，闻到那男子满身令人作呕的酒味之后，萧俊邪皱了皱眉头，悄悄将柳月梦挡在自己身后。
又是酒鬼又是赌鬼的中年邋遢汉子是镇子上出了名的流氓，嗜赌如命，喝了酒以后什么破事烂事都做的出来。
邋遢汉子也看到了走过来的二人，眼光一闪而过，本来以为只是赶早出门的农夫，正准备继续自言自语诅咒昨晚将自己赢了个叮当响的王八蛋不得好死之时，一个画像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这邋遢汉子转过头看着这两位出现在镇口的不速之客，再三端详片刻，轻喝道:“干啥去啊？一老头带一姑娘，大清早走的这么匆匆忙忙，我看你俩面生的很，不是镇子上的人吧？”
柳月梦紧张不己，她瞧出来了这汉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紧紧握住了萧俊邪的手心。
只听萧俊邪嘶哑着嗓子说道:“小女得了一种罕见疾病，大夫说要取山间露水做药引，这才起了个大早出门。”
萧俊邪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位兄弟可有事？”
邋遢汉子听着萧俊邪现编的蹩脚说辞，一脸贱兮兮的模样，说道:“老头，你多大年纪了还和我称兄道弟呢？你这闺女模样俊俏的很，我混迹这十里八乡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么标致的姑娘，只看一眼就喜欢的不行，偏偏看你们又十分眼熟，老头，你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萧俊邪无奈，心中了然，暗道一声晦气，没想到左躲右躲没被那些追捕的官兵找出来，反倒在这小镇路口让一位酒鬼认出来了！
萧俊邪拍了拍腰间包裹，说道:“放我们走，里面的钱给你。”
“钱算什么？”邋遢汉子再也不做掩饰，双眼肆意打量着柳月梦，坏笑道:“把姑娘留下来，你还能走，要不然我现在就喊官兵来，到时候钱是我的，你两个人一个都走不了！”
“老头，姑娘算什么，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邋遢汉子嗤笑着，摇摇晃晃地靠近二人。
柳月梦握住萧俊邪的手心浸满了汗水，邋遢汉子向前走一步，她便向后退一步，萧俊邪转头看了一眼柳月梦，示意别怕。
就在萧俊邪正准备扑上去一拳撂倒这位麻烦的酒鬼之时，从小镇内传来一阵阵“吱呀”声，伴随着马蹄声，缓缓朝着镇口这边行进而来，愈发清晰。
正在对峙的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只见从小镇内缓缓驶来一辆拉着货物的马车，一共三人，赶马一人，马车上坐着一人，还有一人在一旁徒步走着。
待到马车到了萧俊邪等人身前，那邋遢汉子怪叫一声，指着那坐在马车上的男子大叫道:“大胡子，你个出老千的混货！把老子的钱还来！”
坐在马车上的大髯汉子依靠着一个大箱子，斜眼儿朝路边一瞥，笑道:“我道是谁在路边聒噪不堪，原来是你这个输不起的玩意儿，赌技不精就算了，赌品还不好，哪有输了钱还想往回要的道理？”
邋遢汉子拦住了马车，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仿佛一肚子怒火全部都包含在这一口上了，邋遢汉子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萧俊邪，大叫道:“你们都不是啥好货色，一个还钱一个给人，要不然我现在就将官兵叫来，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兄弟，你还年轻，不要以为喝了一点酒，脑子晃的七荤八素的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赶马的汉子站在一旁扬起手中的皮鞭，语气阴沉道:“给你一次机会，从我们面前消失，不然...”
“你还敢杀我不成？”那邋遢汉子借着酒劲，一双通红眼睛使劲儿瞪着赶马汉子。
“杀你又如何？”赶马汉子火上心头，不顾那大髯汉子的阻止，皮鞭一甩，打向邋遢酒鬼的面门。
那酒鬼竟是个绣花枕头，脸上结结实实挨了皮鞭一下，当即就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那大髯汉子一拍大腿，无奈道:“三哥，怎能如此意气用事啊？要是招来了官兵，耽误了正事可怎么办？”
“耽误不了！”被称做“三哥”的赶马汉子将皮鞭收了起来，左右看了看，走上前去将那昏厥过去的酒鬼扛了起来，转头往车厢里一扔，说道:“还以为这家伙有两下子，原来是个外刚内秀的花架子。”
大髯汉子看着这酒鬼脸上硕大的一条红杠，疑惑道:“扔路边就行了，扔车上来做什么？”
三哥看了眼镖车上的箱子，说道:“这趟镖的东西非同小可，下单请我们走镖的人可是个你我都招惹不起的大人物，既然咱们接了这个活，那就要做到万无一失，绝不能落人口舌。”
“所以...”三哥给另一位矮小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赶车:“这家伙只能怪他自己倒霉，看到我们就算了，还敢来招惹，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等到了独苏道，随便找条没人的阴沟将他扔了，生死由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