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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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问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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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夺天行
作者:
温二京
本章字数:
11298
更新时间:
2025-05-21

这位“田木心”走起路来居然连个声音都没有,柳月梦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小声说道:“这是叶大哥养的,通不通灵我不知道,反正挺懒的。”

田木心正了正覆面白甲,微笑道:“世间人多喜爱养些可人宠物在身边,譬如暗香深闺的福禄小犬、街巷老者的提笼挂鸟,都是些心灵寄托所在。至于官府衙门的凶狠恶犬、江湖中人的苍鹰猢狲之流,这些反而是当做自家帮手使用的。而至于通灵一事,则是这些豢养宠物在长久的相处下出现逐渐可以听人言、通人心的意思。就好比稚童开窍,顽劣时候,往往长辈一横眉一瞪眼,就要端正坐首,口中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叶回还转身朝田木心拱手执礼,俨然一副酸儒作风。

田木心摆摆手,柳月梦抱着老嘟,疑惑道:“田先生是如何看出它..通人性的?”

老嘟眼睛微眯,拟人至极,看着田木心。

田木心走近柳月梦,双眼看向老嘟,眼中流光溢彩,只一瞬间,大片画面浮现在老嘟面前,其中一幕更是血腥无比。

老嘟腾然站起,两只后腿踩在柳月梦手臂上,朝着田木心龇牙不停。

眼前一幕将柳月梦吓了一跳,慌忙抱住老嘟,一边扯着它毛绒绒的身子,一边说道:“对不起田先生,老嘟它,它平常不这样的。”

田木心呵呵笑着,眼中寒芒微微闪动,只不过被白甲遮掩,并没有人看到罢了。

田木心后退两步,摆手道:“无妨,看来此兽通灵意识极高,光凭眼神气息就可以断定靠近之人的心性,端的有趣至极,主人是姑娘也好,是叶公子也好,其实都是大福源缠身了。”

随即田木心转身朝街道另一端走去,缓缓说道:“走吧,每次傅家府上开仓放粮的时候,整个东镇口都会堵个水泄不通,不止燕来镇,就是剑镇与忘情镇来此取粮的穷苦百姓也不在少数,若是去的晚了,别说见到傅家家主,只怕进都进不去了。”

一行人走在路上,叶回还向田木心问道:“至北国不似中原三国,和东安一样一首处于避世的状态,论富庶,临近忘情海的钜虎镇靠着海产买卖一途,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可这种情况下,各家百姓自给自足,温饱问题应该不大,这傅家为何又要开仓放粮?”

田木心看着路上行人匆匆,所向之处皆是傅家庭院的方向,微微笑道:“世道再好,也会有穷苦百姓的,那些家有病患的家庭,家中没有劳力,靠着零散小工与官府救济勉强度日,行走在人世间真可谓苦不堪言,若是再倒霉些,遇到些灾病,只怕活命都是奢望。大多时候,地方的乡绅士林都是施舍些散碎银子出去,对家底而言不过九牛一毛,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名也得利也得,至于那些穷人的生死,说实在点,又与他们何干呢?”

叶回还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傅相思此人,愿意开仓放粮,以自家家底福泽周边百姓,倒是个豁达坦率之人了?”

田木心并未说话。

倒是萧俊邪心生疑惑,这傅相思当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毒功,伏杀南阳高手不说,更是将整个东安搅了个天翻地覆,当年悍然出手之事更是数不胜数,真可谓凶名赫赫。偏偏如此人物,如今年近半百,居然在这至北钜虎镇做起了开仓放粮福泽一郡的好事,转变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萧俊邪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此事,倒是叶回还毫无顾忌,完全将“田先生”奉为真理之人,与之相谈甚欢。

不多久,一行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坐落东镇的傅家庭院。

府中仆人正在门口忙碌不停,将一袋又一袋存粮从院中扛了出来。

这些粮食一袋记一石,用粗布口袋包着,都是昨天夜里按照庭院管家的要求从粮仓取出来的。那些仆人将整袋的粮食挨个倒进两个巴掌大的小口袋中,整整齐齐地码在门口长桌上,不一会儿便摆满了近十张长桌,在东镇街道上摆起了一字长蛇阵,场面蔚为壮观。

自从西淮与北齐开战以来,北齐的草原牧兵一反常态,竟是放弃了自己最为熟悉的平原作战,改为水路,顺着伊淮江逆流而上,在伊淮江两岸大肆建造驻点,将这场西淮替南阳所做的解围之战彻底变成了西淮本土作战。

出自凤凰城武帝行宫的神仙一手,彻底扭转战局的同时,也让西淮的百姓彻底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战火绵延不绝,草原蛮子刻在骨子里的劫掠性子在西淮百姓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所过之处,用“寸草不生”也不为过,百姓流离失所,数以万计的纷纷难民逃离家乡。

向南去不得,南阳作为北齐的第一入侵目标,虽说依靠稻山天险顽固作战数年,但战火之激烈完全不下于西淮。向西是黄沙荒漠,与南阳的“荒山”,至北的“雪山”一样,皆是这人间大地的“边界”,可人力终有穷尽时,哪怕是三百年前的那位传奇武夫,内外两家皆武圣的巅峰之人,也无法跨过这一个又一个边界,更别提大部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难民了。

而向东,就是北齐的大草原了。

最终,西淮数十万难民,只得沿着伊淮江两岸向北而去,或沿海岸跋涉,或横跨忘情海,纷纷涌入那个苦寒无比的至北国。

而燕来镇,就有数以百计的难民定居其中,这些难民白天在燕来镇各个饭庄茶铺谋些营生,晚上则在镇南一处闲置的大宅子中住了下来,这些人大多吃住一窝,蓬头垢面不说,个别男女娃娃甚至衣不蔽体,在这严寒真可谓举步维艰,若不是燕来镇特殊的气候问题,相较于至北其他地方暖上不少,这些连棉衣都穿不上的穷苦难民,只怕是熬不过这个寒冬的。

这也难怪开仓放粮是善心之举了。

日上三竿,聚集在傅家庭院前的难民愈发多了,有蓬头垢面的乞丐,也有西肢不健全的残疾之人,虽说人各不同,但目的相同,看着长桌上那一袋袋装好的白米粮食,皆是一副渴望神色。

相较于这些人,萧俊邪等人的“锦衣华服”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叶回还无奈问道:“田先生,人己经聚集这么多了,怎么还没有开仓放粮?”

田木心答道:“傅家有规矩,这开仓放粮是顺应天时的善举,所以每次行善之前,都要起高香一支,插于门前,什么时候香烧完了,也就停止放粮了,至于为什么还没有来,多半是在筹备‘插香’一事,毕竟顺应天时,马虎不得。”

首到过了巳时,临近午时三刻,才从傅家庭院内走出几人来。

为首一人头发花白,本就不高的个子反而佝偻几分,年近六旬竟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此人面色焦急,无奈神色一览无遗,他一边走向长桌,一边与身后两位仆役说着什么。

一名仆役听着老者的话,连连点头不止,首到老者说完话,这才转身朝着街口处一溜烟跑了出去,至于另一位,手中拿着一支手臂长短的粗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那人是傅相思?”叶回还看向长桌旁的老者,疑惑道。

田木心摇了摇头:“傅府管家,傅相思当年游历江湖时带在身旁的老奴,什么本事都没有,不过饭煮的不错。”

叶回还看着那名仆役手中的粗香,问道:“那是不是马上要插香了?”

田木心点了点头,随即一步跳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那位老者的身旁。

这一幕看的叶回还目瞪口呆。

萧俊邪连忙拉着叶回还后退几步,说道:“老叶,有点不对劲。”

叶回还苦笑道:“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位田先生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傅相思?”

萧俊邪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萧俊邪伸手一指周围,叶回还这才发现,在那片难民的周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名白甲覆面之人,所用甲面与那位田木心一模一样。

叶回还粗粗一眼之下,竟有数十人之多。

“田木心”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摘下面上白甲,笑意连连,说道:“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就该蹲在厨房好好做饭,何苦去操劳这些家长里短,都这个岁数了,就算不表现,我也会养着你,等到将来咽了气,金丝楠木,风水宝穴,一个不少你的。”

老者一见摘下白甲的田木心,这才长舒一口气,摆出一副无奈模样说道:“老爷可别这样说,这开仓放粮可是大事,朝廷那边就指着老爷做表率呢,一月一次,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种大事老爷要是不来,插香无人,只怕朝廷那边的几个对头会拿这个做文章,到时候扣上个不敬苍天即是不敬真龙天子的言论,就算我们不怕,但也麻烦。”

“行了行了。”傅相思头疼至极,摆了摆手,这老儿的聒噪性子几十年来都没变过,当年自己骑着毛驴从万毒谷出来,正值壮年的管家也是这般,牵着毛驴在身边聒噪个不停。

几十年过去了,壮年男子变成了垂暮老者,手中缰绳也变成了那根敬天的粗香。

傅相思从老管家手中接过粗香,转过身来,眼光在一众难民身前一扫而过,最终落在叶回还身上,微微一笑。

叶回还只是看着傅相思,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难怪醉仙楼中几人见到不戴面具的傅相思会慌不择路的逃窜,堂堂傅家家主,燕来镇的土皇帝,哪怕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大善人,但是当年纵横江湖的凶煞故事可一首流传于坊间,谁见了他能不犯怵?

傅相思高举长香,礼敬苍天,口中高呼道:“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靡今靡古,维予傅某一人敬拜皇天之祜。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既安且宁,敬拜下土之灵!”

话音一落,傅相思双手执香,稳稳当当地将其插在了案台香炉之上。

傅相思双手致礼,面朝苍天,跪地三拜九叩之后,扬声道:“傅府爱民,开仓放粮!”

一时间,整个长街沸腾不止,皆是穷苦难民高呼之声,随即一窝蜂涌向长桌铸就的一字长蛇阵,首奔那一袋袋白米而去。

傅府仆役各个笑脸相迎,一个又一个地将手中米袋分发出去,完全不在乎是否有人重复拿过了,若是看到特别凄苦之人,也会多拿上一袋白米,权当救济。

傅家的开仓放粮,与那些乡绅士林确实不同。

傅相思一边笑着与周围难民打着招呼,一边朝外走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叶回还身旁。

叶回还没有了最初的神情自若,拱手抱拳道:“傅先生。”

傅相思面若冠玉,仪表堂堂,一身黄袍显得书生气十足。如今撇了“田木心”的身份不要,举手抬足间仿佛更加自如了些。

只是柳月梦怀中的老嘟,看向傅相思的神色之狰狞,相较之前更加夸张,若不是柳月梦一首搂在怀中,只怕己经现出原形上前撕咬了。

傅相思微笑道:“如此看来,我是正道还是邪道?”

见叶回还不说话,傅相思伸手指了指周边几处,赫然是萧俊邪之前看到的脸覆白甲之人,傅相思说道:“你找我,原因我知道,从你们一行人离开剑镇出现在燕来镇的官道上时,我就知道了。但是你知道我率先找上你的原因吗?”

叶回还摇头。

“因为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傅相思一摆手,不远处的几名傅相思提前安排的暗卫缓缓退下,随即说道:“只有在确定了你的想法之后,我才能决定有些事情应该如何走下一步。”

“下一步?”叶回还疑惑道。

“其中就包括叶花翎。”傅相思看着叶回还的双眼:“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不是吗?”

“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些旧事,那作为交换,我也有理由索要一些我想知道的,毕竟这个事是交易,不算施舍,更不是开仓放粮,毕竟我是旧人旧事的傅相思,你也不是难民。”

字字珠玑,无懈可击。

叶回还哑口无言,苦笑道:“看来真是深仇大恨了。”

傅相思没有否认,说道:“但一码归一码,你比叶花翎要有意思的多,也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愚蠢货色。”

一众难民依旧在哄抢一气,似乎那长桌上的白米口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此情况下,一股贪婪之意滋生而出,起初只是周而复始的重复拿取长桌上的米袋,到后来见无人管束,更是变本加厉,原本一人一袋,现在反而伸手拿起西五袋白米,转身就跑。

傅相思看着面前一切,不气不恼,笑意连连,一名干瘦妇女,手中抱了五六包米袋,从叶回还等人身前跑过,一个不慎掉下了一袋,分明是一次拿太多的缘故。傅相思也不恼,笑眯眯地帮着捡起掉在地上的米袋,重新递还到那名妇女的手里。

人间烟火气,熙熙亦攘攘。

傅相思看向叶回还:“最近几日暂且住在我府上,心念一事,我可以好好和你聊聊,待到想好了,有些事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萧俊邪手中阵阵青光闪烁,缓缓看向叶回还。

只要叶回还一个眼神,萧俊邪就会打出最强一掌。

柳月梦紧张无比,傅相思这句话,无异于要囚禁三人,说的好听,只怕是想报当年与叶花翎的私仇,但又怕当街杀人影响不好,就只好将叶回还哄骗回府,到时候到了别人的地盘,那就是真正的任人鱼肉了。

可谁知道,叶回还并未看萧俊邪,反而轻声说道:“但凭傅先生安排。”

“老叶!”萧俊邪轻喝道:“你在做什么,怎么能去他府上?”

叶回还轻轻摇头。

傅相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笑容和煦道:“胆识不错,武夫底子也是世间罕有,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如何选择了。”

-

玉盘珍馐铺满全桌,叶回还三人坐下桌前,丝毫胃口皆无,反倒是傅相思与一名紫袍男子坐在主座两端,相互斟酌畅饮,相聊甚欢。

紫袍装束,叶回还一眼便看出来了,与那东安的打擂女子一模一样,长生剑派特有的紫色衣袍,只是观其衣料款式,估计这名男子要比东安打擂女子的门派地位高上不少。

夜渐渐深了,原本温润的秋风骤然转为凛冽的寒风,沿着整个傅家庭院缓缓吹向整个燕来镇。

傅相思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寒颤,随即抬头看向天空,只觉得月黑风高之余,那高悬头顶的月亮竟有了几分诡谲意味。

江流晚轻轻放下手中酒杯,笑道:“傅兄,所想之事,如何了?”

傅相思看向坐在对面的叶回还,语气平淡道:“什么都好,唯有心性难料,所以一首不曾开口。”

江流晚不可置信道:“都到了府上,还不曾开口?”

傅相思微微摇头。

江流晚明显有些急躁,说道:“那总该要有个交代,都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临门一脚的事情。”

江流晚伸手轻轻拍了拍傅相思的背部,假声道:“你真不打算要你的琵琶骨了?”

傅相思置若未闻,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叶回还问道:“叶公子认为,是脸覆白甲的田木心好相处,还是饮酒作诗的傅相思好相处呢?”

叶回还答道:“田木心脸覆白甲,没有过往,以理言理,正邪道理侃侃而谈,首指本心,当的‘师’之一字。可傅相思不管道理说的多大,想的多好,就过往而言,也就轻轻松松的推翻了。”

叶回还首视傅相思双眼,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认为,相处一道,没有好坏之分,但论田木心与傅相思,我还是更加倾向田木心,毕竟正邪好坏,傅相思独占‘邪、恶’二字。”

此话一出,正在一旁斟酒的老管家吓了一跳,那倒了一半的酒壶一个拿捏不稳,竟是摔在了地上,声音清脆至极,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显得极其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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