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子哥,这俩瘪犊子真会来吗?”徐铁牛压低声音问道,手里攥着一根麻绳。
纪云舟嘴角微扬:“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昨晚尝到甜头,今晚肯定会来。”
徐厚文蹲在一旁,旱烟袋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红光:“待会儿听我口令,一定要抓现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月亮躲进云层,夜色更浓了。
突然,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来了!”纪云舟眼神一凛,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徐铁牛。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工地边缘,正是汤素兰和王伟华。
他们东张西望,确认西下无人后,蹑手蹑脚地向沙堆摸去。
“快!”王伟华低声催促:“今晚多撒点!”
汤素兰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布包,正要往沙堆里倒盐。
“抓贼啊!”
徐铁牛一声怒吼,率先从草垛后跳出来。
紧接着,十几个火把同时亮起,将工地照得如同白昼。
“啊!”汤素兰尖叫一声,手里的盐包掉在地上,白花花的盐粒撒了一地。
王伟华转身就要跑,却被两个知青堵住了去路。
“想跑?”徐铁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昨晚撒盐撒得挺欢啊!”
汤素兰脸色惨白,强装镇定:“你们干什么?我们是来帮忙的!”
“帮忙?”徐厚文大步走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盐包:“大半夜带着盐来帮忙?你他娘的是来偷东西还是来帮忙的?”
“这...这是我路上捡的!”汤素兰眼珠乱转,声音发颤:“我...我看沙子潮,想帮着晒晒...”
“放你娘的屁!”徐铁牛怒不可遏,一把拽过汤素兰的胳膊,从她兜里又摸出一个小盐包:“这也是捡的?”
“大半夜的,你来晒个屁啊!白天没见你这么好心呢?”
王伟华见势不妙,连忙狡辩:“误会!都是误会!我们...”
“搜他!”纪云舟冷声道。
两个知青立刻按住王伟华,从他裤兜里翻出半包盐和一把小刀。
“好啊!”徐厚文气得胡子首抖:“不光撒盐,还想搞破坏?”
“不是!这刀是我削水果用的!”王伟华急得满头大汗。
纪云舟走到沙堆旁,抓起一把沙子:“队长,您尝尝。”
徐厚文尝了尝,脸色铁青:“咸的!”他转向两人,厉声喝道:“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围观的知青们群情激愤:
“太缺德了!”
“这是要人命啊!”
“万一房子塌了怎么办?”
汤素兰见抵赖不过,突然撒起泼来:“就是老娘干的!怎么着?他纪云舟一个外来户,凭什么住这么好的房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她脸上,打得她一个趔趄。
徐铁牛甩了甩发麻的手掌:“这一巴掌,是替被你祸害的沙子打的!”
“你敢打我?”汤素兰捂着脸尖叫。
“啪!”
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差点被你害死的乡亲们打的!”徐铁牛怒目圆睁:“房子要是塌了,得死多少人?”
“你嫉恨我舟子哥,拿大家伙的性命开玩笑?”
“这么多人在帮工呢!好歹毒的心肠!”
王伟华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下了:“队长!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
“现在知道错了?”徐厚文冷笑:“昨晚撒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纪云舟走到两人面前,声音冰冷:“你们知道盐腐蚀钢筋,房子会塌,对吧?”
“我...我不知道...”王伟华眼神闪烁。
“放屁!”徐厚文怒斥:“真当老子没看过你资料?你以前在建筑队干过,会不知道?”
汤素兰见事情败露,突然扑向纪云舟:“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
纪云舟侧身一闪,汤素兰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绑起来!”徐厚文一声令下。
知青们一拥而上,用麻绳把两人捆得结结实实。
“队长,怎么处置?”徐铁牛摩拳擦掌。
徐厚文环视众人,高声道:“汤素兰、王伟华蓄意破坏集体财产,危害群众安全,我宣布!”
“第一,赔偿纪云舟全部损失,包括沙子和灰浆!额外赔偿纪云舟三百块钱精神损失费!”
“第二,明天开全屯大会,公开检讨!”
“第三,罚挑粪三个月,每天二十担!”
“不!”汤素兰尖叫:“我不挑粪!”
挑粪这活儿本来就是最脏最累的。
除了犯了错的知青,压根就没人去挣这工分。
浑身都泡在粪水里边儿,都能腌入味了!
“由不得你!”徐厚文厉声道:“再闹就送公社派出所!”
王伟华一听要送派出所,顿时蔫了:“我们认罚,认罚...”
纪云舟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知道我为什么能住好房子吗?”
汤素兰抬头,怨毒地盯着他。
“因为我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和脑子。”纪云舟冷冷地说:“而你们,只会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徐铁牛啐了一口:“呸!丢人现眼!”
“带走!”徐厚文一挥手:“关在仓库里,明天开大会!”
知青们押着两人往仓库走去,一路上汤素兰还在骂骂咧咧,王伟华则垂头丧气,像条丧家之犬。
等众人走远,纪云舟看着被污染的沙堆,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些材料。”
“没事。”徐铁牛拍拍他的肩膀:“让那两个瘪犊子赔!”
徐厚文抽了口旱烟:“云舟啊,你这招引蛇出洞用得妙啊!”
纪云舟笑了笑:“多亏队长和乡亲们帮忙。”
干了坏事还想跑呢?
做梦。
等明儿个挑大粪的时候,再去好好嘲笑嘲笑两个瘪犊子。
第二天清晨,屯子里的大喇叭早早响了起来: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马上到打谷场开批斗大会!”
纪云舟正和徐铁牛在院子里吃早饭,听到广播,两人相视一笑。
“走,看热闹去!”
徐铁牛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粥,迫不及待地站起来。
纪云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这才慢悠悠的过去。
打谷场上己经挤满了人。
男女老少都来了,就连平时不爱凑热闹的老太太都拄着拐杖站在前排。
场子中央搭了个简易台子,汤素兰和王伟华被五花大绑地押在上面,脖子上挂着“破坏分子”的大牌子。
“呸!不要脸的东西!”一个老太太率先啐了一口。
“就是他们往沙子里撒盐?太缺德了!”
“万一房子塌了砸死人怎么办?”
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汤素兰低着头,头发散乱,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
王伟华更惨,脸色煞白,裤裆湿了一片,显然是吓尿了。
徐厚文走上台,敲了敲锣:“安静!安静!”
人群渐渐静下来。
“今天开这个会,是要批判这两个破坏分子!”徐厚文声如洪钟。
“汤素兰、王伟华,昨晚潜入纪云舟同志的新房工地,往建筑材料里撒盐,企图破坏房屋结构!”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起来。
“太恶毒了!”
“这是要人命啊!”
“必须严惩!”
徐厚文抬手示意安静:“现在,让他们自己交代罪行!”
民兵推了王伟华一把,他踉跄着上前,声音发抖:“我...我错了...我不该嫉妒纪云舟同志...更不该往沙子里撒盐...”
“大声点!”台下有人喊。
王伟华提高了音量:“我王伟华,思想觉悟低,嫉妒纪云舟同志住好房子,昨晚伙同汤素兰往沙子里撒盐,我认罪!我检讨!”
“呸!”一个汉子朝台上吐了口唾沫:“早干啥去了?”
轮到汤素兰时,她梗着脖子,还想狡辩:“我...我是被王伟华怂恿的...”
“放屁!”徐铁牛在台下怒吼:“盐是你带的!主意是你出的!不承认,罪加一等!”
纪云舟站在人群前排,冷冷地看着台上两人。
汤素兰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脖子。
“纪云舟同志。”徐厚文高声问道:“你是受害者,有什么要说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纪云舟。
纪云舟缓步走上台,环视众人:“乡亲们,我纪云舟来屯子里时间不长,但承蒙大家照顾,才有了今天。这两个人要害的不只是我,更是咱们屯子的团结!”
他转向汤素兰和王伟华,突然“呸”地一口唾沫,正中汤素兰额头。
“好!”台下爆发出喝彩声。
徐铁牛带头喊起来:“打倒破坏分子!”
“打倒破坏分子!”人群跟着高呼。
烂菜叶、土疙瘩纷纷飞向台上,砸得两人抱头鼠窜。
汤素兰的头发上挂着一片烂菜叶,王伟华的脸上沾着泥巴,狼狈不堪。
批斗会持续到晌午,徐厚文最后宣布:“根据公社指示,罚汤素兰、王伟华挑粪三个月,每天二十担!现在立刻执行!”
“不!”汤素兰尖叫起来:“我死也不挑粪!”
由不得她。两个民兵架起她就往粪池拖。
王伟华己经如泥,被像死狗一样拖走。
纪云舟和徐铁牛跟着人群来到粪池边看热闹。
粪池里黄澄澄的粪水冒着泡,臭气熏天。
“下去吧你!”民兵一脚把王伟华踹下粪池。
“啊!”王伟华扑通一声栽进去,粪水没到胸口。
他刚要张嘴喊,一股粪水溅进嘴里,顿时弯腰干呕起来。
汤素兰被这景象吓傻了,死死扒着池边不松手:“我不下去!我不下去!”
“由不得你!”徐铁牛上前,一把扯开她的手。
“扑通!”
汤素兰跌进粪池,粪水溅起老高。
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屯子:“啊!我的衣服!我的头发!救命啊!”
围观的人群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捏着鼻子喊:“多泡会儿!腌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