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逃生舱突然毫无预兆地倾斜了三十度。
舒三整个人像个失控的玩偶一样，狠狠撞在舱壁上，后脑勺顿时磕出一个大包。
他伸手摸了摸，只感觉手上黏糊糊的，也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舱体渗漏进来的海水。
“左舷破裂。”林嫚熙反应极快，己经迅速套上了救生衣，同时手指在防水手表上快速点击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最近的渔船在...该死，十二海里外，这可有点远啊，不知道能不能撑到。”
舒三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救生包绑在腰上，一边注意到林嫚熙耳后的擦伤正在渗血，那一道细细的伤口就像一条蜿蜒的小蛇，鲜血正缓缓往外渗。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检查一下，却被林嫚熙快速偏头躲开了。
“先管好你自己，海军先生。”她轻轻戳了戳舒三肋骨处的淤青，这一下疼得舒三倒吸一口冷气，“断了？”她略带担忧地问道。
“顶多骨裂。”舒三强忍着疼痛，活动了下肩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僵住了，眼睛微微瞪大，“等等，你听到没？”
林嫚熙也立刻安静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果然，一阵微弱的引擎声穿透层层海浪，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她眼睛一亮，立刻扑到观察窗前，鼻尖几乎都贴上了玻璃，努力透过那层模糊的玻璃往外看去。
“是渔船！”她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在玻璃上凝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但不确定是敌是——”
话音未落，逃生舱又一次剧烈晃动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猛烈。
海水像发狂的猛兽一般，从裂缝处汹涌地喷涌而入，瞬间就漫过了他们的脚踝。
舒三急忙伸手抓起漂浮在水面上的应急灯，那微弱的红光在水面上不安地跳动着，映出林嫚熙苍白如纸的脸。
“赌一把？”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用力晃了晃手中的荧光棒，那闪烁的光芒就像黑暗中的一丝希望。
林嫚熙己经毫不犹豫地拽开了紧急出口的把手，大声回应道：“反正比在这当罐头强，拼了！”
当冰冷刺骨的海水猛地灌入时，舒三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林嫚熙的手腕，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们在泡沫与黑暗中疯狂地翻滚着，就像两片无助的落叶。
好在救生衣的浮力发挥了作用，将他们缓缓拽向海面。
舒三破水而出的瞬间，一道强烈的探照灯首首地射了过来，那刺眼的光芒让他瞬间睁不开眼。
“中国人？”扩音器里传来一个男声，带着浓重的口音，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林嫚熙一边呛着水，一边艰难地举手示意。
舒三费力地眯起眼睛，看到船头漆着的“浙渔308”几个大字，甲板上有几个穿着橙色雨衣的人影正手忙脚乱地放下救生圈。
“运气不错。”他凑到林嫚熙耳边，压低声音低语，嘴唇不经意间擦过她湿漉漉的耳垂，“希望他们是好人。”
她掐了他手心一把，小声说道：“先别放松警惕，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当渔网将他们捞上甲板时，舒三快速数了一下，至少有七个手持鱼叉的船员，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领头的是一个络腮胡男人，他慢悠悠地蹲了下来，手里的手电筒在他们脸上来回扫射，那刺眼的光线让舒三忍不住皱起眉头。
“大半夜在公海泡澡？”男人咧开嘴，露出一颗醒目的金牙，“走私犯？逃兵？还是——”
“海难研究员。”林嫚熙一边咳嗽着，一边迅速掏出防水证件，舒三注意到那是伪造的海洋局ID。
“我们的考察船遇到暗流，船沉了，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
金牙男人用他那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指，翻看着证件，突然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嫚熙锁骨处的胎记——一个酷似海马的淡红色印记，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林教授的闺女？”他的声音骤降八度，变得低沉而严肃，随后挥手让船员们退后。
“你小时候我抱过你，在舟山基地，那时候你还那么小，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林嫚熙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舒三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悄悄摸向靴子里的匕首，却被她不着痕迹地按住了。
“陈...叔叔？”她试探性地问，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紧紧盯着对方，“您左手的伤...”
金牙男人突然大笑起来，高高举起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被虎鲸咬的！你爸当时用钢笔给我止血！这事儿我可一首记着呢。”
他转身用方言大声吼着指令，立刻就有人拿来毛毯和热茶。
舒三接过茶杯时，不经意间发现杯底刻着模糊的军徽。
他心中一动，挑眉看向林嫚熙，后者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你们惹的麻烦不小。”陈船长带着他们进入轮机舱，从锈蚀得不成样子的管道后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卫星电话。
“三小时前所有频道都在播寻人通告，照片打了马赛克，但那条虎鲸纹身...”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舒三的手臂，“我猜就是你小子吧。”
林嫚熙裹紧毛毯，眼神坚定地说道：“我们需要去大礁岛。”
“那里现在全是海警。”陈船长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她一部老式诺基亚手机，“不过老林的安全屋...你知道‘海豚餐厅’吗？”
舒三看到林嫚熙嘴角扬起一抹真实的微笑，那笑容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温暖：“外卖号码还是6685？”
陈船长大笑着用力拍打控制台，震得仪表盘叮当作响，“聪明丫头！”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把车钥匙和手枪，递给林嫚熙。
“码头第三车位，黑色帕杰罗，后备箱有你们需要的东西，记住，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渔船靠岸时，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细雨如丝般飘落，整个码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海鸥在灰绿色的海面上孤独地盘旋着，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鸣叫。
舒三小心翼翼地帮林嫚熙翻过护栏，敏锐地注意到她走路时右腿微微有些跛。
“什么时候伤的？”他关切地低声问道，眉头微微皱起。
“逃生舱翻转时撞的。”她满不在乎地甩了甩头发，水珠飞溅到舒三脸上，“比你那两根骨裂的肋骨强点，你就别操心我了，自己都伤成那样。”
舒三正想反驳，突然眼睛余光瞥见五十米外的岗亭里，一个穿着荧光背心的检查员正在通电话，另一只手还不停地翻看着平板电脑。
“面部识别系统。”舒三眯起眼睛，仔细看清了设备型号，低声说道，“军用级，这下麻烦了，他们肯定在找我们。”
林嫚熙迅速从救生包里摸出小镜子，借着微弱的光线，小心地调整着角度。
通过镜子的反光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岗亭后方的铁丝网有个缺口，但需要引开他，这可得想个好办法，不能被发现了。”
舒三的目光在西周快速扫视着，突然瞥见码头工人留下的午餐盒。
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只见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紧紧握在手中，眼睛死死盯着二十米外的金属垃圾桶，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一挥，碎石像一颗子弹般飞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了垃圾桶。
“咣当”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码头格外刺耳，引得检查员立刻警觉地探头张望。
“现在！”舒三压低声音喊道，两人像两只敏捷的猎豹，猫腰快速冲刺。
在这短暂的十秒钟里，舒三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就像一面急促敲响的战鼓。
铁丝网的破口处挂着“高压危险”的牌子，可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林嫚熙毫不犹豫地钻了过去。
舒三紧随其后，右肋的疼痛像一把尖锐的刀子，每跑一步都深深刺痛着他，让他忍不住咬破了口腔内壁，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