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裴怀瑾收拾行装准备殿试。苏乔亲自为他整理考篮：新制的狼毫笔、上好的松烟墨、一叠雪白的宣纸...还有她特制的肉脯和点心。
"别紧张，"苏乔为他系好披风带子，"以你的才学，必能高中。"
裴怀瑾握住她的手："我不紧张，等着做状元夫人。"
苏乔红着脸捶他一下："少贫嘴！"却还是踮起脚为他正了正发冠。
送走裴怀瑾后，苏乔站在门口久久未动。春桃小声劝道："郡主，回屋吧，天凉了。"
会试结束那日，苏乔早早命人备好热水和酒菜。
黄昏时分，裴怀瑾风尘仆仆地归来，一进门就被热气腾腾的浴桶迎接。
"快洗洗，"苏乔红着脸背过身去，"一身汗臭味。"
水声哗啦中，裴怀瑾的声音带着笑意："夫人这是嫌弃为夫了？"
"谁是你夫人！"苏乔跺脚，却还是亲手递上干净的中衣。
沐浴后的裴怀瑾穿着月白色家常便服，发梢还滴着水。苏乔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人洗干净了，倒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气度。
晚膳摆在暖阁里，几样家常小菜，一壶温热的黄酒。裴怀瑾讲着考场见闻，苏乔托腮听着，不时为他添酒布菜。烛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亲密无间。
酒过三巡，苏乔倚在椅子上，指尖勾着白玉酒杯。
"这酒后劲..."她话音未落。
裴怀瑾低笑，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唇齿间还带着桂花酿的甜香："我记得，夫人当年在..."
话音戛然而止——苏乔突然用空着的那只手拽住他松开的衣带，云锦料子滑过檀木案几，发出窸窣的轻响。
苏乔望着丈夫近在咫尺的眉眼，"怀瑾..."她刚启唇，就被带着酒气的吻封住了未尽之言。
这个吻比平日的温存多了几分侵略性，不知是谁碰翻了酒壶，琼浆顺着桌沿滴落在青砖地上，声声脆响里，裴怀瑾己将她拦腰抱起。
裴怀瑾的唇正游走在她颈间跳动的脉搏上，苏乔仰头看见帐顶悬着的鎏金香球在剧烈摇晃，像极了她此刻理不清的思绪。
这个走神的念头很快被裴怀瑾察觉，他忽然咬住她耳垂轻磨："夫人不专心。"
天光初透，窗纱上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裴怀瑾先醒了，手臂被苏乔枕得发麻，却舍不得动。他垂眸，见她睡得正熟，脸颊还带着昨夜微醺的薄红，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唇边似有若无地抿着一点笑意，像是梦里还在与他斗嘴。
他轻轻抽出手，指尖拂过她散在枕上的发丝，乌黑如缎，缠着他的手指，像是不舍得他走。裴怀瑾低笑，索性又躺回去，侧身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苏乔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下意识往他肩窝里蹭，含糊道："……什么时辰了？"
"还早。"他低头，唇贴着她额头，嗓音还带着晨起的微哑，"再睡会儿。"
苏乔却己经醒了三分，半睁着眼瞧他，见他寝衣领口松散，露出一截锁骨，上面还有她昨夜情急时咬的浅浅牙印。她耳尖一热，伸手替他拢了拢衣襟，小声道："……登徒子。"
裴怀瑾挑眉，握住她作乱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挠："昨夜是谁醉酒非要抱我？"
苏乔顿时清醒了大半，羞恼地抽回手，翻过身去不看他，却被他从背后搂住。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后："夫人这是……过河拆桥？"
她耳根发烫，反手去推他，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翻身压住。
晨光透过纱帐，在他眉眼间镀了一层柔和的暖色，眸子里盛着笑意，像是盛了细碎的阳光。苏乔心跳漏了一拍，偏过头不看他，却藏不住唇角的弧度："……无赖。"
裴怀瑾低笑，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夫人可是不满意？"
苏乔羞极，抬脚去踹他，却被他早有预料地扣住脚踝，指腹在她踝骨上两下，激得她浑身一颤。她瞪他，却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撒娇："裴怀瑾！"
他笑着松开她，起身下床，顺手替她掖好被角："再睡会儿，我去叫人备早膳。"
苏乔拥着被子坐起来，青丝垂落肩头，衬得肌肤如玉。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我要吃东街的酥油饼。"
裴怀瑾回头，见她眸光清亮，带着点狡黠的笑意，显然是在故意使唤他。他也不恼，反倒心情极好地点头："好，我去买。"
苏乔眨了眨眼，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补了一句："……再带一包蜜饯。"
裴怀瑾失笑，走回来在她发顶揉了一把："遵命，夫人。"
他转身去屏风后更衣，苏乔听着衣料窸窣的声响，唇角不自觉弯起。
窗外鸟雀鸣叫，晨风拂过院里的海棠树，花瓣簌簌落在窗台上。她伸手推开半扇窗，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只觉得满心都是安宁。
裴怀瑾换好衣裳出来，见她倚在窗边发呆，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想什么？"
苏乔侧头，鼻尖蹭过他的脸颊，轻声道："在想……酒坊的事。"
他低笑，吻了吻她耳垂："放心，之前你说的水车图纸我今日就画。"
苏乔"嗯"了一声，忽然转身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闷闷道："……快去快回。"
裴怀瑾心头一软，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好。"
早膳在八仙桌上冒着热气，一碟酥脆金黄的油饼，两碗熬得浓稠的粟米粥，配着几样清爽小菜，还有一包用油纸裹着的蜜饯梅子，散发着酸甜的香气。
苏乔捏着一块酥油饼，小口咬着，眼睛却盯着裴怀瑾手里的笔。他正铺开一张素白宣纸，蘸了墨，准备画水车图纸，被她盯得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团黑晕。
"专心吃你的。"他无奈，用笔杆轻敲她手背，"粥要凉了。"
苏乔"唔"了一声，舀了一勺粥，却不急着喝，反而凑过去看他落笔，含糊道："水车的叶片要再宽些，不然水力不够。"
裴怀瑾挑眉，笔下却依言改了弧度："郡主大人，要不要连榫卯结构也一并画了？"
苏乔咽下粥，眼睛亮晶晶的："要！最好标注清楚尺寸，木匠才好做。"
他失笑，摇头叹道："我这哪是娶妻，分明是请了位监工。"话虽这么说，笔下却细致地勾出每一处榫头卯眼，连木料厚度都标得清清楚楚。
苏乔满意地点头，又掰了半块油饼递到他嘴边："奖励你的。"
裴怀瑾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在纸上，苏乔指尖拈去他唇角的芝麻粒。
"画仔细些。"
"是是是。"裴怀瑾重新执笔，却忽然转了话头，"不过酒坊用水车，纺车又是作何用？"
苏乔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粥碗，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稿，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纺车雏形："我想着，村里女子多会纺线，若是改良纺车，效率高了，她们便能多挣些银钱。"
裴怀瑾接过那张草稿，看着上面稚嫩的线条，忍不住笑："郡主这画技……倒是别具一格。"
苏乔恼羞成怒，伸手要抢："爱画不画！"
他侧身躲过，顺势将她往怀里一带："不如这样，夫人说，我来画。"
苏乔挣了挣，没挣脱，索性靠在他胸前，指挥道："轮轴要再粗些……对，这里加个踏板，手脚并用才省力……"
裴怀瑾依言落笔，腕底生风，不一会儿，一架精巧的纺车跃然纸上，连传动皮带都画得栩栩如生。
笔尖划过绢帕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两人头碰头地挤在一处，一个说轮轴要加粗，一个说踏板要包铜皮，争到后来，苏乔索性到他腿上，抓着他的手在帕子上改图。
裴怀瑾由着她闹，只是在她扭来扭去时，突然扣住她的腰："别动。"
她这才察觉臀下某处的异样，耳根顿时烧了起来，却故意又蹭了一下："定力不行啊。"
"嗯，"他坦然承认，鼻尖蹭过她颈侧，"尤其是对着夫人的时候。"
苏乔心跳漏了拍，慌忙从他腿上跳下来，抓起最后一块酥饼塞进他嘴里："吃你的饭！"
裴怀瑾咬着饼低笑，他搁笔："夫人喂的是好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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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日，金銮殿上，晨光洒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
裴怀瑾身着大红状元袍，头戴金花乌纱帽，站在一众进士最前列。他身形挺拔如青松，面容清俊，在一众新科进士中格外醒目。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状元裴怀瑾，才学兼优，品性端方..."宣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特授翰林院修撰，留京任职..."
裴怀瑾恭敬叩首："臣谢主隆恩。"
他眼角余光瞥见站在文官队列中的礼王面色阴沉，心中暗自警惕。
走出宫门，裴怀瑾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去，苏乔的马车己等在宫门外。她掀起车帘，朝他嫣然一笑。
"恭喜裴大人。"苏乔俏皮地福了福身。
裴怀瑾三步并作两步登上马车，握住她的手："陛下留我在翰林院任职..."
苏乔靠在他肩头："正好，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次日早朝，裴怀瑾作为新科状元，第一次以翰林院修撰的身份上朝。他身着青色官服，手持象牙笏板，站在文官队列中格外醒目。
"臣有本奏。"裴怀瑾出列行礼，声音清朗，"臣妻苏氏研制出水车与纺车新式，可大大提升农桑效率..."
他从袖中取出奏折，详细阐述了水车如何引水灌溉，纺车如何提高织布效率。
朝臣们听得频频点头，连一向挑剔的工部尚书都露出赞许之色。
皇帝接过奏折细看，越看越欣喜："好！此二物若推广全国，百姓受益无穷啊！"他突然抬头，"这是郡主想出来的？"
裴怀瑾坦然道："回陛下，确是内子所想。臣不过代为呈奏。"
皇帝眼中闪过赞赏："爱卿不贪他人之功，实乃君子。"他转向众臣，"传旨，命工部即刻仿制，先在京城试行。"
礼王冷哼一声："女子之物，也值得在朝堂上讨论？"
皇帝目光一冷："皇兄此言差矣。郡主的水泥救了多少百姓？如今这水车纺车，更是利国利民的好物件。朕看，有些男子还不如女子呢！"
朝堂上一片寂静，礼王脸色铁青地退了回去。
三日后，一道圣旨震惊朝野：晋封安乐郡主苏乔为安乐公主，将榕树村所在府城全境划为其封地，食邑万户。
宣旨太监念完圣旨，笑眯眯地对苏乔道："公主殿下，陛下说了，这封地内的税赋，三成归国库，七成由公主支配。"
苏乔接过圣旨，心中百感交集。
"公公代我谢过陛下。"苏乔示意春桃取来一个锦盒，"这是新制的白糖，请公公带给陛下尝尝。"
当夜，苏乔在灯下写信给榕树村的家人。她详细说了封赏之事，并决定将白糖生意的分成全部用于封地建设：修路、建水车、送纺车...
"郡主...不，公主，"春桃一边磨墨一边问，"这么多银子，真全捐出去啊？"
苏乔笔下不停："银子赚不完，但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值得。"
"公主心善。"
信使快马加鞭，五日后抵达榕树村。老村长召集全村人在祠堂前，颤抖着念完了信。
"公主...咱们乔丫头成公主了！"苏母腿一软，被苏父扶住。
"整个府城都是公主的封地！"张老头的大嗓门响彻全村，"咱们榕树村要发达了！"
消息如野火般蔓延。隔壁村的百姓羡慕得眼红，不少人家开始打听榕树村的未婚男女，想结个姻亲。连县里的富户都派媒人上门，想娶苏家的远亲。
"听说了吗？公主把白糖生意的钱全拿出来给咱们修路呢！"
"何止！每家每户都有新纺车！"
"我家闺女在染坊做工，一个月能挣二两银子！"
"我儿子在酒坊，东家说了，明年送他去府城学算账！"
村学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传得老远。老秀才捋着胡子，看着下面二十多个学生，其中一半是女娃，心中感慨万千——这在从前，想都不敢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