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蒸!” 萧景珩的声音穿透水汽,斩钉截铁。
早己准备好的衙役们,立刻用特制的长柄铁钳,夹起那些被清理过、刻有梵文死咒的耻骨,一块块,小心翼翼地放入翻滚的沸水之中!
嗤——!
骸骨入水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声响,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骨髓和某种奇异甜腥的恶臭,随着更加浓烈的白汽猛地爆发出来!
离得近的几个衙役猝不及防,被这气味一冲,顿时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沸水疯狂地翻腾着,冲刷着森白的骨头。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沸水的蒸煮,那些原本只是深刻在骨面上、呈现灰白或浅褐色的梵文咒语刻痕,竟如同吸饱了血液一般,颜色开始缓缓加深!
由浅褐变为暗红,再由暗红转向一种近乎凝固的、浓稠发黑的色泽!
如同无数条细小的、吸饱了血的黑虫,在森森白骨之上蠕动、凸显出来!
咒文活了!
在高温水汽的蒸腾下,那些暗红发黑的咒文线条,仿佛拥有了生命,在骨面上微微扭曲、搏动,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邪异气息。
整个后院,被翻滚的白汽、刺鼻的恶臭和这白骨上浮现的妖异咒文所笼罩,宛如炼狱。
萧景珩死死盯着铁锅中沉浮的骸骨,盯着那些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邪异的咒文,按在肋下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那股刺痛与灼热感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这蒸腾的邪咒,要破体而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恶臭与诡异的蒸腾中缓慢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终于,当锅底柴火渐弱,沸水翻腾之势稍缓,锅中的耻骨己被煮得泛出一种诡异的灰黄色,而那些咒文,则彻底变成了深浓如墨、仿佛随时会滴落的暗黑色泽,死死地“烙”在骨头上,妖异到了极点。
“停火!” 萧景珩厉声喝道。
火焰被迅速撤去,沸水渐渐平息,只剩下滚烫的热气和刺鼻的味道依旧弥漫。
水汽稍散,露出锅中沉浮的骨头和其上那妖异刺目的墨黑咒文。
“取汞来!” 萧景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个密封的沉重陶罐被小心翼翼地捧了上来。
开封的瞬间,一股冰冷、沉重、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银白色液体暴露在空气中——是水银(汞)。
它在陶罐中微微晃动,表面如同流动的镜子,映照着跳跃的火光和人影,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既美丽又剧毒的冰冷气息。
老周强忍着恶臭和心悸,用特制的长柄铜勺,舀起一勺勺冰冷沉重的水银。
在萧景珩锐利目光的逼视下,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银亮的剧毒液体,缓缓倾倒在铁锅中尚带余温的耻骨之上!
滋滋——!
水银接触滚烫骨头的瞬间,立刻腾起一股带着浓烈金属腥气的白烟!
银亮的汞液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森森白骨表面迅速流淌、蔓延,寻找着一切可以渗入的缝隙!
奇迹,或者说,是诅咒的显形,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些深深镌刻在耻骨上、被蒸煮得浓黑如墨的梵文咒语,在与冰冷水银接触的刹那,仿佛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紧接着,构成咒文的黑色物质,竟开始从骨面上剥落、溶解!
不是简单的消失!
剥落的黑色物质,如同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在冰冷水银的包裹和推动下,开始飞快地流动、扭曲、重组!
它们不再是扭曲诡异的梵文,而是在水银那流动的银亮镜面上,重新排列组合!
墨黑的线条在水银的“画布”上流淌、汇聚、成形…勾勒出的,不再是诅咒的符文,而是——
**字迹**!
清晰的、属于不同人的、或潦草或工整的中原文字!
**“甲字仓,漕粮三千石,抽斛两成…”**
**“丙辰年冬,虚报沉船‘福顺号’,实匿粮五千…”**
**“通判李,分润纹银八千两…”**
**“河道总督府王师爷,干股三厘,年例冰炭敬…”**
**“兵备道张,索‘护漕银’一万五千…”**
一笔笔!
一桩桩!
触目惊心!
时间、地点、人物、数目…清清楚楚!
这哪里还是什么恶毒的诅咒?
这分明是一本用上百条枉死商旅的骸骨和怨魂为纸墨、以最邪恶的咒术封存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