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的弯刀劈开第三具童尸的冰壳时,刀刃崩出了缺口。
月光透过冰层折射在漠北盐场的卤水池里,三百口盐井同时泛起血沫,像是大地睁开了流血的瞳孔。
"第七个了。"亲卫巴图用狼皮裹住冻僵的手,指着盐垛后蜷缩的幼小躯体。
那孩子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后颈皮肤被完整剥下,露出脊椎上刻的巫族星图——与栖梧去年在祭坛摧毁的一模一样。
七哥蹲身抚摸雪狼王额间的冰蓝纹路,狼群突然冲着血色月轮齐声嗥叫。
风中飘来栖梧哼唱的盐工号子,调子却是谢明懿在宗人府地牢里念过的往生咒。
当他扒开童尸紧攥的左手,掌心的冰魄花瓣里封着一只金蚕蛊,虫腹鼓胀处隐约可见"凤栖梧"三字。
"回营!"七哥突然挥刀斩断童尸头颅,飞溅的蓝血在空中凝成箭矢形状。
雪狼王纵身跃起叼住冰魄花茎的刹那,整个盐场的地面开始蠕动,无数婴孩手掌破土而出,指尖都生着谢氏图腾刺青。
军帐内的火盆突然结霜,七哥盯着沙盘上自动排列的盐晶,发现它们拼出了栖梧的轮廓。
冰魄花在狼皮褥子上疯狂生长,花瓣里浮现出三百里外北戎王帐的景象:谢明懿的残魂正将金蚕蛊喂进孩童口中,而王座旁跪着的巫医后颈,赫然是五哥半月前失踪时戴的金蚕丝面罩。
"将军!狼群发狂了!"巴图撞翻帐帘,脸上带着狼爪抓出的血痕。
七哥冲出营帐时,看见跟随自己十年的雪狼正在啃食亲卫尸体,它们的瞳孔变成巫族祭司特有的银白色,獠牙间垂落的涎水腐蚀着铠甲。
雪狼王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搭上七哥肩膀。
在血腥气扑面而来的瞬间,七哥看清狼瞳里映出的画面:漠北十九烽火台同时燃起蓝焰,火光中浮现的竟是凤家祠堂的梁柱——那上面本该刻着先祖功绩的位置,密密麻麻写满了谢氏族人的名字。
"喀啦!"
狼牙刺穿锁子甲的瞬间,七哥腕间胎记爆出金芒。
雪狼王惨嚎着被震飞,落地时炸成漫天冰晶。
冰粒坠地生根,眨眼间长出三百朵冰魄花,每朵花蕊里都坐着个哭泣的孩童虚影。
七哥循着冰花指引闯入废弃盐仓时,穹顶的血月正被巫鼎吞噬。
九名北戎祭司环绕青铜鼎起舞,他们手中的孩童头骨灯喷出金蚕丝,在鼎身上织出栖梧的凤翎纹。鼎内沸腾的盐浆里浮沉着数十具童尸,每具心口都插着半截钨钢锁链。
"原来西哥的锁链是用来......"七哥的弯刀劈向主祭,刀锋却被突然凝结的盐盾挡住。
主祭掀开兜帽,露出与三哥相似的眉眼,指尖金蚕丝缠住七哥手腕:"令尊没教过你,谢家取盐是要用凤家骨血开光的么?"
盐仓西壁突然映出走马灯般的幻象:二十年前的雪夜,七哥亲眼看见父亲将襁褓中的栖梧放进盐井,井底的谢明懿正用钨钢锁链穿透婴儿的琵琶骨。
当幻象中的父亲转身时,七哥惊恐地发现他后颈根本没有凤翎纹,只有谢氏族徽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现在明白为何凤家女儿活不过及笄了?"主祭的弯刀刺入七哥腰腹,"因为你们本就是谢家养来......"
雪狼王的悲鸣突然穿透盐仓,七哥在剧痛中捏碎怀中的冰魄珠。
珠内封存的金凰虚影撞向巫鼎,鼎身裂缝中涌出的不是盐浆,而是栖梧三岁时被锁在宗人府的记忆画面。
血月完全没入巫鼎的刹那,三百童尸同时睁眼。
他们的瞳孔里伸出金蚕丝,缠住七哥的西肢往鼎内拖拽。
盐仓地面裂开深渊,露出下方冰晶砌成的万人冢,每个冰棺里都封着与栖梧容貌相似的少女,她们心口的钨钢锁链汇聚到中央冰柱,柱内赫然是谢明懿的真身!
七哥的弯刀脱手飞出,斩断冰柱的瞬间,整个盐场的地面开始塌陷。
谢明懿的残魂从冰柱溢出,指尖轻点七哥眉心:"好侄儿,当年你父亲剖开三百孕妇取盐种时,可比现在干脆得多。"
记忆如毒盐灌入脑海:七岁那年误入的矿洞深处,父亲不是在勘探钨矿,而是在用孕妇的血浇灌盐晶。那些嵌在盐壁里的胎儿手脚,竟与此刻深渊中的冰棺阵列如出一辙。
"啊!!!"七哥的嘶吼震碎冰棺,金芒从胎记蔓延全身。
雪狼群突然恢复神智,前仆后继撞向巫鼎。
在鼎身倾覆的轰鸣中,七哥看见栖梧的虚影从血月里坠落,她背后的金线羽翼正被三百条钨钢锁链撕扯。
当最后一匹雪狼咬断主祭咽喉时,七哥正跪在万人冢中央。
冰柱碎片凝成铜镜,映出他后背浮现的完整凤翎纹——与栖梧的胎记完全对称。
血月彻底消失的黎明,盐场三百盐井同时喷出金血,在空中凝成栖梧的脸。
"七哥,去护城河......"金血人脸吐出冰魄花瓣,花瓣落地成碑,刻着二十年前谢氏灭族那晚的星图。七哥徒手挖开冰碑下的盐层,挖出的不是尸骸,而是七把钨钢钥匙,正是父亲临终前交给他们兄弟七人的矿山秘钥!
雪狼王突然从血雾中重生,它的獠牙间叼着半块谢氏族徽。
七哥翻过族徽,背面赫然刻着凤家族训:"盐通阴阳"。-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盐场所有童尸化作盐雕,他们指尖都指向东南方——那是萧景珩率军驻扎的钨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