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被乌云啃噬殆尽,栖梧伏在断崖边的老松上,耳畔尽是江风裹挟的刀剑声。
两日前她甩开西哥的暗卫独闯龙潭渡,此刻望着渡口那十二艘玄铁战船,终于明白兄长们为何急着送她离开——船头飘扬的苍鹰旗,分明是二十年前被凤家剿灭的虎头帮余孽。
"叮——"
金铃响动的刹那,栖梧袖中软剑己出。偷袭者的弯刀在距她咽喉三寸处僵住,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照亮刀柄处的七星纹——本该刻在凤家死士武器上的标记。
"谁派你们来的?"她足尖勾起刺客下颌,却见那人瞳孔突然扩散,耳后爬出条通体莹蓝的蛊虫。
江面忽起浓雾,战船甲板上亮起诡谲的紫灯笼,照见船帮处新刷的桐油正泛着孔雀绿——是三哥药庐特制的腐骨水。
栖梧扯下半幅衣袖缠住口鼻,纵身跃向最近的货船。
落脚处木板发出空响,剑尖挑开的夹层里,北戎箭镞与江南官银混在一处,最底下压着盖有凤家印鉴的货单。
她摸到墨迹未干的印泥,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机械转动声。
"姑娘好身手。"低沉的男声混着血腥气压下,玄铁剑鞘抵住她后心要穴,"可惜不该碰萧某的猎物。"
栖梧旋身挥出软剑,剑气削断对方半截衣袖。
月光恰在此时大亮,照见男人苍白手腕上蜿蜒的蓝紫色血管,宛如毒藤攀附冰川。
她瞳孔骤缩——这是焚心毒入髓的征兆!
战船突然剧烈摇晃,腐骨水腐蚀的船板开始崩裂。栖梧足尖点向桅杆欲逃,却被玄色大氅卷住腰肢。
男人身上沉水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袖中金蚕丝刚要缠上对方脖颈,忽见三支淬毒弩箭破雾袭来。
"铛!"
剑光如瀑,弩箭在距他们三尺处被斩成齑粉。栖梧趁机将毒粉撒向男人面门,却被他用剑柄挑起货单挡住:"凤家的火漆印,伪造得不够精细。"
他咳出血沫,那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
江面突然炸起数道水柱,三十六个药人破水而出。
栖梧看见他们脖颈处的狼头刺青,正是七哥影卫营的标记。
最前方的药人突然撕开前襟,心口处嵌着的火雷子开始闪烁——这是要同归于尽!
"抱紧。"男人突然揽住她腰身跃向半空。栖梧听见霹雳弹炸响的轰鸣,灼热气浪中,她瞥见男人后颈的梧桐刺青——与二哥密室中的图腾一模一样。
两人坠入江中时,栖梧咬破藏在齿间的避水珠。血色泡沫中,男人玄色衣袍如墨莲绽开,她看见他腰牌上晃动的"萧"字,终于想起这是当朝摄政王萧景珩。
"唔!"
突然有钢索缠住她脚踝,栖梧回头看见药人空洞的眼眶里游出蛊虫。
萧景珩挥剑斩断钢索,掌心却因此被腐蚀见骨。
血水漫开时,栖梧惊觉他流出的血竟引来了更多蛊虫。
"走!"萧景珩将她推向水面,自己却沉向蛊虫聚集的深渊。
栖梧反手掷出软剑缠住他手腕,剑柄处的凤凰翎羽突然迸发红光——这是西哥重铸时加入的鲛人血。
江面突然掀起巨浪,栖梧拖着昏迷的萧景珩爬上岸边礁石。
她撕开他浸湿的衣襟准备施针,却僵在当场——男人心口处的梧桐刺青正在渗血,那纹路与她后背的凤凰胎记分毫不差。
寅时的梆子声自远处渔村传来时,萧景珩忽然睁眼。
栖梧的银针在距他眉心半寸处停住,听见他沙哑的低笑:"凤家小七,这针下去,你可就弑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