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的翡翠骰子嵌进檀木赌桌时,窗外漕船的火光正映红半边天。
醉仙楼雕花窗棂的阴影在他脸上跳动,像三百条绞索缠住江南十二盐仓的命脉。
"凤六爷,该开盅了。" 盐运使的指尖敲击着鎏金骰盅,盅面渗出的盐晶正拼出"弑亲"卦象。
六哥盯着对方官袍下摆的冰魄花绣纹,突然想起三日前护城河漂来的童尸——那些孩子眼眶里开出的冰花,与眼前纹样分毫不差。
骰盅掀开的刹那,整条秦淮河突然倒流。
六哥看着骰面上疯狂旋转的"亡"字,耳畔响起栖梧的尖叫。
窗外的火光中,三百艘漕船同时升起谢氏族旗,船首像竟是巫鼎吞食金凰的青铜雕。
"凤家控盐三十年,也该换换主子了。"盐运使的瞳孔裂成复眼,官袍下钻出金蚕丝缠住六哥脖颈,"谢大人托我问您,被亲妹妹的血熔化的滋味如何?"
栖梧的绣鞋踩进护城河时,金血正从指缝滴落。
河面浮着的不是尸体,而是百万双睁着的眼睛,每个灾民的眼窝都盛开着冰魄花,花蕊里蜷缩着盐雕婴孩。
"吃吧......"老妪将盐晶塞进婴儿口中,那孩子后背的谢氏族徽刺破襁褓。
栖梧的银针刚要出手,却见灾民们突然齐刷刷转头,冰花瞳孔里映出她前世将匕首刺入萧景珩心脏的画面。
金血突然沸腾,栖梧的胎记钻出金线刺入河面。
当第一具灾民尸体炸成盐雾时,她听见了谢明懿的狂笑。
整条护城河突然立起,裹着尸骸凝成通天盐柱,柱面浮现出江南十二盐仓的燃烧景象。
"姑娘小心!"卖炭翁扯开栖梧的瞬间,他怀中的婴孩突然裂嘴大笑,乳牙间咬着半枚翡翠骰子。
六哥的金蚕丝绞碎第十三个刺客时,赌坊地砖己浸透血水。
他踹开暗室的钨钢门,看着漕帮账簿在火光中蜷曲。
每页墨迹都浮出漠北盐场的星图。当翡翠骰子击碎暗格时,滚出的不是盐引,而是三百颗巫族眼珠。
眼珠在血泊中拼成卦象,六哥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卦辞"金血融铁"显形的刹那,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
江南制造局的钨钢库正在坍塌,熔化的钢水裹着盐晶灌入运河。
"原来如此......"六哥捏碎眼珠卦,粘液在掌心显出谢明懿的笔迹。
他终于明白为何漕帮要劫钨钢:熔化的金铁混入盐道,正在铸造囚禁栖梧的天地牢笼!
灾民撞开永定门的瞬间,栖梧看见了最残酷的星图。
老弱妇孺的脊椎诡异地隆起,刺破皮肉长出盐晶利刃。
他们额间的冰魄花喷出金蚕丝,在城楼织成覆盖百里的巫鼎纹。
"接盐!"守城将领的怒吼混着骨裂声。
栖梧接住抛来的盐袋,却发现里面是七哥的冰雕断指。
金血触及冰雕的刹那,漠北盐场的记忆汹涌而来。
当年被囚盐井时,井底传来的啃噬声不是老鼠,而是......
"是谢明懿在吞吃金血!"栖梧的银针尽数炸裂,胎记中冲出的金凰撞向巫鼎纹。
城墙在碰撞中崩塌,砖缝里涌出的竟是混着钨砂的盐浆,每粒砂都刻着"弑亲"咒文。
六哥站在燃烧的盐仓屋顶时,翡翠骰子正在掌心化为齑粉。
江南十二仓的盐山在巫鼎阵中融化,沸腾的盐浆裹着钨钢升上半空,凝成覆盖京城的盐晶穹顶。
穹顶内壁浮现漠北万人坑的景象,每个死者的眼眶都盛开着冰魄花。
"该收官了。"谢明懿的声音从每粒盐晶中渗出。
六哥看着灾民们手捧盐碗跪拜,他们的脊背裂开伸出青铜锁链,链条另一端拴着栖梧的西肢。当第一道锁链绷紧时,盐穹开始滴落金血,每一滴都蚀穿房屋街道。
六哥的骰子终于停止旋转,最后一点翡翠碎末拼出"全灭"卦象。
他跃下盐仓的瞬间,看见护城河底浮起青铜棺椁棺盖正在被栖梧的金血熔解,而棺内伸出的手,戴着父亲失踪那年的翡翠扳指。
栖梧在盐穹崩裂时看见了轮回的终点。
金血与钨钢熔成的暴雨中,百万灾民化作盐雕阵列,他们的指尖都指向巫鼎中心的青铜棺。
当谢明懿的真身踏着盐尸走出时,栖梧发现他的容貌正变得与自己一模一样。
"好女儿,这盐铁江山可衬你的嫁衣?"谢明懿的指尖轻抚栖梧结晶的右脸,三百条青铜锁链从灾民尸骸中升起,"当年你娘亲被炼成盐种时,流的金血可比这更......"
霜华剑穿透两人胸膛的刹那,栖梧在萧景珩的瞳孔里看清真相:贯穿他们的不是剑,而是父亲当年失踪时戴着的钨钢锁链。
锁链尽头拴着的,正是护城河底那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巫王尸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