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的牙齿深深陷入腕间金线时,咸腥的血味在口腔炸开。
这条伴随她二十年的金线,此刻竟发出琴弦崩断般的悲鸣。
北境的冻土突然剧烈震颤,十九座盐矿的矿道同时喷出裹着黑雾的盐晶,在空中凝结成她从未见过的古老符文。
金线凤凰离体的刹那,栖梧感觉灵魂被生生撕成两半。
天魂化作的流光并非融入凤翎,而是被吸附进矿脉深处。
那里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谢明懿的笑声从地缝中渗出,带着冰川摩擦般的刺耳:"三百年了,你终究逃不过献祭的命数!"
金凰虚影展开双翼,翎羽扫过之处积雪蒸发,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巫毒黑虫。
这些虫豸每一只都长着人脸,赫然是历年失踪盐工的面容。
萧景珩的冰魄珠在此刻裂开蛛网纹,沥青状毒液喷涌而出,凝聚成数百个黑衣萧景珩。他们手持不同凶器,刀尖都滴着栖梧前世的血。
"别看..."萧景珩的嘶吼混着血肉焦糊味。他的右手五指己被毒液腐蚀得白骨森森,却仍固执地抓向那些幻影。
栖梧在剧痛中看清最近的黑影。
那是永和七年的萧景珩,正将陌刀刺入她前世咽喉,刀柄刻着凤家徽记。
金凰突然发出泣血哀鸣,左翼在毒液侵蚀下碳化崩落。
栖梧左腿瞬间失去知觉,跪倒在盐晶地面上。
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有无数女子在烈焰中翻滚,每个都是她的前世,每个都在喊着同一句话:"快逃!"
谢明懿的咒语引发第二轮震荡,西哥的盐雕在栖梧眼前炸成齑粉。
钨钢矿洞中涌出的紫黑盐潮,竟是由融化的手脚残肢组成。
一只残缺的手抓住栖梧脚踝,掌心赫然是她儿时赠予西哥的平安符。
"小妹...快走..."盐潮中浮出西哥破碎的面容。
栖梧的金凰喷出净化之火,却在触及盐晶时看到更残酷的真相。
火焰中映出父亲的脸,那个她记忆中仁厚的凤家家主,正亲手将盐工推入沸腾的血池。池边石碑刻着:第三百批祭品。
萧景珩的右臂完全盐晶化,棱角分明的结晶体折射出诡异紫光。
他突然将盐手刺入自己心口,挖出的冰蓝骨髓在空中划出银河般的轨迹。
接住!"骨髓与金凰相触的刹那,栖梧脑中涌入暴雨夜的记忆:七岁的萧景珩赤脚跪在巫族祭坛,胸口烙铁滋滋作响,手中却死死护着给她退烧的雪莲。
金凰重生第三翼时,栖梧的耳后突然淌下血泪。
她忘记的第一个记忆,是十二岁那年萧景珩带她逃出皇宫的夜晚。
此刻她机械性地焚烧巫毒,没发现身后的萧景珩己半身盐化,冰魄珠的裂缝中正渗出星沙般的光点。
当金凰净化到第七处盐脉时,栖梧遗忘了萧景珩教她下棋的午后。
谢明懿从火山口现身,手中天魂光球里囚禁着三百个栖梧的哭喊。
他背后的岩浆凝聚成王座,每一道流淌的熔岩都是扭曲的巫族文字。
"你以为轮回是偶然?"谢明懿捏碎光球,金凰瞬间暗淡如暮日。
萧景珩的盐晶身躯突然爆裂,藏在心脏的半块冰魄珠破空而来,珠内竟封存着初代巫王的右眼。
金凰被强行注入的能量撑得翎羽倒竖,每一片羽毛都睁开银色的眼睛。
栖梧在魂飞魄散前结出本能法印,腕间原本断裂的金线突然从虚空中重生。
这些金线不再属于她,而是穿透时空从各个前世的尸体上抽取而来。
金凰仰天长啸,吐出的焚天火雨中夹杂着历代双生子的魂魄,将谢明懿裹成不断扭曲的火茧。
海底传来的巨响震裂冰原,初代巫王忏悔碑破浪而出。
碑文用金凰翎羽刻写,每个字都在渗血:"吾罪有三,一念之差造永生,二纵私欲囚双生,三..."最后一行字被生生抹去,断口处插着半枚翡翠骰子。
最后的巫毒在盐滩上尖啸着消散时,栖梧彻底遗忘那个总在雪中凝望她的身影。
新生海岸线上,她赤足踩过的盐晶开出冰莲,每片花瓣都映着陌生又熟悉的银发剪影。
千里外的盐晶冢轰然炸裂,半盐化的萧景珩从废墟中爬出。
他心口的金凰尾羽与海底火山同步搏动,每一步都在沙滩烙下燃烧的凤纹。
栖梧颈后胎记突然灼痛,海风裹挟着婴儿啼哭掠过耳畔。
那声音与金凰清唳完全同频,来自正在形成的新生火山岛。
青铜巨门在岩浆中缓缓开启,沥青状物质滴落形。
新生的巫毒凝视着自己逐渐成型的双手,指尖在金砂上勾勒出栖梧的眉眼。
盐晶萧景珩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看到沥青人形脚边,静静躺着半块染血的凤纹玉佩。
海浪突然静止,初代忏悔碑上的血迹开始倒流。
栖梧无意识地走向深海,金凰残影在她身后聚散离合。
盐晶萧景珩燃烧的足迹组成神秘阵法,每个凤纹都指向翡翠骰子缺失的那一点.
海底突然传来冰裂声,三百具青铜棺椁同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