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青河镇的石板路总是浸在湿漉漉的水汽里。镇西头的老河上横卧着一座百年石桥，桥洞下终年漂浮着一盏盏褪色的河灯，老人们说，那是为超度河底亡魂点的长明灯。
十八岁的阿宁是镇上绸缎庄的学徒，这天傍晚，他抱着几匹绸缎往家赶。行至石桥时，暴雨骤至，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阿宁慌忙躲进桥洞，却见桥洞深处蜷缩着一个白衣女子。
女子浑身湿透，长发遮住半张脸，怀里紧紧抱着一盏残破的河灯。阿宁犹豫片刻，解下外衫想递给她，却在碰到衣角的瞬间愣住——那女子的手指竟泛着青灰色，指甲细长如钩。
"别害怕。"女子突然抬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我不会伤害你。"她说话时，阿宁注意到她脖颈处缠绕着一圈水草状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发亮。
雷声轰鸣中，女子娓娓道来。她名叫素衣，曾是老河的守灯灵，负责指引溺水亡魂往生。百年前，镇上暴发洪水，无数百姓被卷入河中。素衣耗尽灵力救助众人，却触怒了掌管水域的河伯。河伯罚她永困桥洞，只能眼睁睁看着新的亡魂沉入河底。
"今晚子时，会有三个年轻人溺水。"素衣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我需要你的帮助。"她将怀中的河灯递给阿宁，灯芯明明没有火苗，却在雨幕中散发着幽蓝的光，"拿着这盏灯，去救他们。"
阿宁攥着河灯，手心沁出冷汗。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己是戌时三刻。素衣催促他快走，自己则化作一缕白烟钻进河灯。阿宁来不及多想，冒雨向河边跑去。
暴雨中的老河翻涌着浊浪，岸边的柳树在风中疯狂摇晃。阿宁举着河灯沿着河岸寻找，突然听到一阵呼救声。三个年轻男子正在漩涡中挣扎，河水己经漫过他们的头顶。
阿宁顾不上害怕，跳入河中。奇怪的是，当他靠近落水者时，手中的河灯突然发出强光，汹涌的河水竟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在素衣的指引下，阿宁顺利将三人拖上了岸。
刚松口气，河面突然掀起巨浪，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巨人破水而出。巨人头顶生着鹿角，眼中闪烁着幽绿的光，正是传说中的河伯。"大胆妖物！竟敢违抗本神！"河伯怒喝着，伸手要抓阿宁。
危急时刻，河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素衣的身影从灯中显现。她挡在阿宁面前，脖颈处的水草印记愈发明亮："河伯，当年我救的都是无辜百姓，何错之有？如今这少年心存善念，你若伤他，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河伯被素衣的气势震慑，冷哼一声："好，今日便饶过他。但你既己违抗神令，就该承受后果！"说罢，河伯挥动手臂，一道闪电劈向素衣。
阿宁想也没想，扑过去挡在素衣身前。剧痛袭来的瞬间，他听见素衣惊呼，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阿宁躺在自家床上，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床边坐着一个陌生女子，眉眼温柔，正是素衣的模样。见他醒来，素衣露出欣慰的笑容："多亏你舍命相救，河伯被我们的情谊感动，不仅赦免了我，还恢复了我的人身。"
原来，素衣为了保护阿宁，将自己最后的灵力注入他体内。河伯见状，想起当年素衣救人的善举，终于网开一面。
阿宁看着素衣，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从那以后，素衣留在青河镇，在老河岸边开了间茶馆。每当夜幕降临，茶馆门口便会亮起一盏盏河灯，温柔的光倒映在河面上，为来往的行人照亮前路。而关于守灯灵与凡人携手救人的故事，也在青河镇代代相传，成了老河最温暖的传说。
